土豆能安全食用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试验田激起层层涟漪。林晚选了块肥沃的土地,将收获的土豆切成带芽的小块,按照株距一尺、行距两尺的标准种下,日日观察记录。赵衡也常来查看,看着土豆藤蔓在地里蔓延,眼里满是期待。
秋收时,当林晚和农人们用锄头翻开泥土,一串串圆滚滚的土豆从土里滚出来,黄澄澄、沉甸甸的,众人都惊呆了。“乖乖!这玩意儿埋在土里,竟长了这么多!”李默捧着一大捧土豆,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亩地,怕是能收上千斤!”
上千斤!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要知道,即便是产量最高的改良水稻,亩产也不过七八百斤,而土豆不仅高产,还不挑土地,荒坡、沙地都能种。
赵衡当即决定,在全国推广土豆种植。可事情并没那么顺利。当农桑学堂的学子们带着土豆种子下乡时,大多遭到了拒绝。
“这不是山里的‘地蛋’吗?有毒的!”
“官府是不是拿我们当傻子?这种毒物也敢让我们种!
“就是,去年张家庄有人吃了这东西,上吐下泻差点没了命!”
质疑声四起,有些地方甚至把送来的种子扔到了路边。林晚听了学子们的汇报,心里急却不慌:“百姓们是被以前的事吓怕了,得让他们亲眼看到,亲口尝到,才会信。”
她选了十个灾情频发的州县,亲自带着农匠前往。每到一地,先找块空地试种,再挨家挨户邀请百姓来看。在青州府,林晚特意在县衙门口支起一口大锅,每天煮上满满一锅土豆,请路过的百姓免费品尝。
起初没人敢尝,有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老汉,抱着“反正也是饿死,不如试试”的念头,拿起一块土豆吃了起来。软糯的口感,面乎乎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咦?不难吃!没觉得难受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你一块我一块,吃得香甜。见众人都没事,原本观望的百姓也动了心,纷纷来要种子。
林晚趁机教大家种植方法:“这土豆啊,要切成带芽的块,伤口抹上草木灰防烂……”她还编了简单的歌谣:“切芽块,埋土中,勤浇水,多翻松,秋后土里藏金蛋,不怕饥荒不怕穷。”
百姓们听得认真,很快就传开了。青州府的试种大获成功,秋收时,家家户户的地窖里都堆满了土豆,连最贫困的人家也能吃上饱饭。
消息传到其他州县,之前拒绝种植的百姓纷纷找上门,求要种子。林晚让人把种植方法刻成木牌,插在田埂上,又编了《土豆种植图说》,配上简单的图画,让不认字的农人也能看懂。
赵衡看着各地呈报上来的土豆丰收捷报,对林晚道:“今年冬天,再也不会有百姓饿肚子了。”他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的土豆,递给林晚,“尝尝,御膳房新做的,比煮的更香。”
林晚接过来,热气腾腾的,咬一口,外焦里软,带着淡淡的甜味。她忽然想起在玉泉山发现土豆的那天,若不是自己多了个心眼,这能救万民的宝贝,或许至今还被当作毒物埋在土里。
“其实百姓要的很简单,”林晚笑道,“就是肚子能吃饱,日子能安稳。咱们把土豆种好了,就是给他们最大的安稳。”
这年冬天,京城里的市集上多了许多卖土豆的摊子,煮土豆、烤土豆、土豆饼……花样百出。农书阁里,林晚正和巴图的弟子一起研究土豆的储存方法,想让这“金蛋”能存到明年春天。
巴图的弟子捧着一块土豆,用生硬的汉话道:“林姑娘,我们楼兰也想种这个。沙漠里能长吗?”
“能!”林晚肯定地说,“土豆耐旱,沙漠边缘的沙地正适合。我给你画个沙地种植的法子,保准能长。”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屋里却暖意融融。林晚知道,这小小的土豆,不仅能填满百姓的粮仓,还能跨越疆界,在西域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就像那些播撒出去的善意与信任,终会在时光里,结出跨越地域的果实。
赵衡站在窗边,看着农书阁里忙碌的身影,嘴角噙着笑意。他想起初见时,她在田埂上挥着锄头,说要种出最好的庄稼。如今,她做到了,而且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这世间最好的风景,或许不是朝堂的威严,不是边关的壮阔,而是田埂上饱满的庄稼,是百姓碗里的温饱,是像林晚这样的人,用双手在土地上种出的,生生不息的希望。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粒播撒的种子里,在每一次丰收的喜悦中,写满了踏实与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