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听涛阁内静谧温馨的氛围截然不同,不灭武阁迎客的主殿内,此刻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炽热的气血与豪迈的笑声几乎要掀翻殿顶。
巨大的殿宇以黑石筑成,粗犷而坚固,四周墙壁上雕刻着各种武技图谱与上古先民与巨兽搏斗的场景,充满了北武域特有的蛮荒与力量感。
殿中央,数十张厚重的玄铁木长案呈环形摆放,上面堆满了烤得金黄流油的兽腿、大盆烹煮的灵药肉羹、以及一坛坛贴着“武”字红封的烈酒。
北武域各大势力的代表,以及一些闻讯赶来、声名赫赫的散修,此刻都聚集于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早已热烈无比。
粗豪的汉子们袒胸露臂,露出精壮的肌肉和狰狞的伤疤,大声谈笑,比拼着酒量;即便是少数女修,也大多英姿飒爽,举杯畅饮,毫不扭捏。
主位之上,武擎天身姿依旧雄壮如岳,穿着一件宽松的暗红色武袍,领口微敞,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膛。
他手中拎着一个足以用来洗脸的硕大酒坛,正与身旁镇狱玄武宗的宗主玄重用力碰了一下,随即仰头“咕咚咕咚”豪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虬髯淌下,浸湿了衣襟,他也毫不在意。
“哈哈哈!痛快!”
武擎天将空了的酒坛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抹了一把嘴,声若洪钟。
“玄重老乌龟,你这酒量见长啊!不过比起老子,还差得远!”
玄重宗主那如山岳般的身躯稳坐不动,只是默默将自己面前那一坛同样见底的酒坛放下,石灰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沉稳:
“阁主海量,玄重佩服,不过下次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他这话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天罡剑派的岳擎川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笑道:“武老哥,玄重这家伙是在跟你下战书呢!”
“就凭他?”
武擎天环眼一瞪,随即又大笑起来。
“老子等着!”
气氛愈加热烈,推杯换盏间,话题自然也绕不开近日风头最盛的两人。
一位来自北武域边陲大城“烈风城”的城主,端着酒杯,满脸敬佩地对武擎天说道:
“武阁主,说起来,这次英雄宴能请动秦安小友与秦汐仙子这般惊才绝艳的年轻人,真是不简单啊!这两位,年纪轻轻便有此等修为与境界,未来不可限量!阁主与不灭武阁能与之结交,真是令人羡慕!”
这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是啊!”
另一位身材瘦小但目光锐利如鹰的老者接口,他是北武域有名的散修“追风叟”。
“老夫活了数百年,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但如这对道侣这般,不仅天赋绝伦,心性、悟性更是万中无一的,实属罕见。尤其是那秦安小友,竟能在战斗中飞速学习他人长处,简直匪夷所思!”
“秦汐仙子的神圣之力也极为不凡,看似柔和,实则蕴含着莫大威能,与我北武域刚猛的路数截然不同,却又能巧妙融合,令人大开眼界。”
北极冰凰宫的一位长老也轻声赞叹,她虽气质清冷,但语气中不乏欣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不围绕着秦安与秦汐展开,言语间充满了对其实力的认可,以及对不灭武阁能请动他们、并与之关系匪浅的羡慕与探究。
听着这些赞誉,武擎天脸上那豪迈的笑容不变,举起新满上的酒碗,大声道:
“哈哈哈!诸位抬爱,抬爱了!秦安小友与秦汐仙子,确实是万年不遇的奇才,我武擎天能与他们把酒言欢,论武切磋,也是平生快事!”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肯定了秦安二人的不凡,又巧妙地暗示了自己与他们的平等论交关系,给足了不灭武阁面子。
然而,在他那虬髯覆盖下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仰头灌酒的动作也似乎比刚才更猛了几分。
只有武擎天自己心里清楚,这“把酒言欢,论武切磋”八个字背后,藏着怎样不堪回首的往事。
什么把酒言欢?
最初见面就是剑拔弩张!
什么论武切磋?
那根本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夫妻混合双打!
武擎天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当日情景:那看似慵懒随和的少年,一枪刺出仿佛能洞穿轮回;那清冷绝俗的少女,剑光洒落如同星月裁决……
两人联手,在那诡异的融合领域的帮助下,连他这个至圣大圆满、半只脚迈入飞升境的体修巨擘,都感到气血凝滞,法则运转不畅,被迫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维持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那哪是切磋?分明是两块铁砧,把他这块自以为坚硬的顽铁放在中间反复捶打锤炼!
若非他皮糙肉厚,根基扎实,换个普通的准仙境来,怕是早就被那轮回与神圣交织的力量给拆散架了。
所以他们这交情,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是用他这张老脸和一身硬骨头换来的!
不过这些话,武擎天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非但不说,他还得把这“不打不相识”的缘分,粉饰成一副“英雄惜英雄”的佳话。
毕竟,能结识并得到这等潜力无限的年轻强者的友谊,对不灭武阁,对他武擎天本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可以说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阁主真是慧眼识珠,气度非凡啊!”
烈风城主再次奉承。
“若非阁主心胸广阔,又岂能容得下这般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在此扬名?”
“是啊是啊,武阁主这份胸襟,我等佩服!”
众人纷纷附和。
武擎天脸上的笑容更加“豪迈”了,只是那笑容底下,多少带着点只有自己才懂的酸爽。
他再次举起酒碗,声音洪亮地掩盖了心底那一丝尴尬:
“哈哈哈!诸位过奖了!来!不说这些,今日只管畅饮!谁要是还能站着走出我这大殿,那就是看不起我武擎天,看不起我不灭武阁的待客之道!干了!”
“干了!”
“阁主豪气!”
殿内气氛瞬间被推至新的高潮。觥筹交错之声,豪迈笑语之声,肌肉碰撞之比试力气之声,不绝于耳。
烤肉的香气与烈酒的醇厚弥漫在空气中,勾勒出北武域最真实、最粗犷,也最富有人情味的一面。
武擎天抛开脑中那些回忆,重新投入到这热烈的氛围中,与各方豪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虚从未发生过。
只是偶尔目光扫过听涛阁的方向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这对小怪物也不知道在干嘛,可千万别把他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不灭武阁给拆了……
嗯,应该不会,那小子虽然蔫坏,但还是懂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