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日,天光刚透过徐家集的槐树叶洒下斑驳碎影,叶青云一行已收拾妥当。内卫们正将最后一包腌制狼肉搬上马车,袁七牵着三匹枣红马在院门口踱步,玄机子则帮胡大爷将昨晚没编完的竹筐挪到屋檐下,整个村落还浸在清晨的静谧里,只有几声鸡鸣和村民早起的咳嗽声,透着山野间的平和。
“胡大爷,多谢您昨晚收留,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 叶青云抱着白狐,走到胡大爷面前,手里递过一小袋碎银子 —— 昨夜胡大爷拒收,他特意早起包好,想着悄悄留下,“这点银子您拿着,买点米面,别跟我们客气。”
胡大爷刚要推辞,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撕心裂肺的呼喊:“胡大爷!不好了!出人命了!二柱被狼吃了!”
声音慌乱又带着哭腔,是村里的樵夫狗蛋。叶青云和胡大爷同时脸色一变,快步冲出院子,只见狗蛋浑身是泥,衣服被树枝刮得破烂,脸上还沾着血迹,正跌跌撞撞地往村东头跑,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惊魂未定的樵夫,手里的柴刀都掉了,只剩发抖的双手。
“狗蛋!你慢点说!怎么回事?二柱怎么了?” 胡大爷抓住狗蛋的胳膊,声音都在颤 —— 二柱是村里最年轻的樵夫,才十七岁,平日里嘴甜,见了谁都喊叔伯,村里没人不喜欢他。
狗蛋喘着粗气,眼泪混着泥水流下来:“今早早起,我、我跟二柱、还有栓子、石头,一起上山砍柴。到了北坡的松树林,我们就分开砍柴了。没砍半个时辰,就听见二柱喊‘狼!有狼!’我赶紧往那边跑,就看见…… 就看见一群狼围着二柱,最少有二十只!”
他说到这,身子抖得更厉害,声音都变了调:“二柱拿着柴刀砍,可狼太多了,一下子就把他扑倒了!我们三个想上去救,可狼都红了眼,朝着我们龇牙,我们、我们打不过…… 只能跑回来报信!胡大爷,二柱他…… 他肯定没了!”
“我的二柱啊!” 胡大爷听完,腿一软,差点摔倒,叶青云连忙扶住他。周围的村民也被吵醒,围了过来,听到 “二柱被狼吃了”,都炸开了锅,有的妇女当场就哭了,有的汉子攥着柴刀,眼里满是愤怒和恐惧。
“这群挨千刀的狼!” 袁七气得一拳砸在院墙上,“肯定是昨天跟咱们的那群!竟然敢进村附近害人!”
叶青云脸色铁青,怀里的白狐也抖得更厉害,小脑袋埋进他的衣襟 —— 他心里清楚,这群狼是跟着他们来的,若不是他们昨日路过,徐家集不会遭此横祸。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对胡大爷和村民们说:“胡大爷,乡亲们,是我们引来的狼群,害了二柱。这狼患,我们必须除了!今天我们不走了,一定把这群狼杀光,给二柱报仇,给徐家集除害!”
村民们一听,都愣住了 —— 他们知道叶青云一行是赶路的旅人,没想到会主动留下除狼患。栓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叶公子,这狼太凶了,你们…… 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再为我们遭殃了。”
“不行!” 叶青云打断他,语气坚定,“是我们连累了你们,哪有不管的道理?段有鹏!”
“首领!” 段有鹏从人群后走出,他一早刚带着暗卫勘察完前路,听到动静就赶了回来。
“你立刻带五个暗卫,跟我去北坡松树林,看看现场情况,顺便勘察狼群的踪迹。袁七,你留在村里,组织村民把门窗关好,再找些干柴、火把,准备好武器。玄道长,麻烦你跟胡大爷一起,安抚村民,看看有没有受伤的需要处理。” 叶青云快速部署,声音沉稳,让慌乱的村民渐渐安定下来。
“好!” 众人齐声应下。叶青云将白狐交给玄机子,接过段有鹏递来的弯刀和连弩,又从马车上取了火把,跟着狗蛋、栓子、石头三个樵夫,朝着北坡松树林快步走去。
北坡离徐家集不远,走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刚进松树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呛得人嗓子发紧。狗蛋指着前面一片开阔地:“就是那!二柱就是在那被袭击的!”
叶青云和段有鹏对视一眼,放慢脚步,握紧武器,小心翼翼地靠近。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地上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 —— 凌乱的脚印,既有狼的爪印,也有人类的鞋印;折断的树枝上挂着带血的粗布碎片,是二柱常穿的那件蓝布褂子;一把柴刀掉在地上,斧刃上沾着暗红的血,还有几道深深的牙印,显然是二柱反抗时留下的。
走到开阔地中央,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见惯了战场的段有鹏都皱紧了眉头。
地上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一堆散乱的白骨,有的骨头还带着没啃干净的暗红色肉丝,软组织早已被狼群啃食殆尽;旁边的草地上,一滩滩血迹还没干透,呈暗褐色,浸染了周围的枯草;几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呱呱” 地叫着,盯着地上的白骨,眼神贪婪。
二柱的蓝布褂子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白骨周围,其中一块碎片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 “柱” 字,是他娘去年给他缝的;他平日里用来装干粮的布囊被啃得破破烂烂,里面的窝头撒在地上,沾了血和泥,早已不能吃了。
“二柱……” 狗蛋看到这一幕,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地上的碎布,哭得撕心裂肺,“都怪我!我要是早点过去,你就不会……”
栓子和石头也红了眼,拳头攥得咯咯响,牙齿咬得出血:“这群狼!我要杀了它们!”
叶青云蹲在地上,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堆白骨,骨头还带着一丝余温 —— 说明二柱刚被吃掉没多久,狼群可能还在附近徘徊。他站起身,眼神里满是寒意,声音沙哑:“段有鹏,你带暗卫勘察四周,看看狼群往哪个方向走了,有没有留下巢穴的痕迹。狗蛋,你们回忆一下,当时狼群的数量、体型,有没有特别大的狼?”
段有鹏立刻带着暗卫散开,拿出特制的追踪工具,仔细查看地上的爪印和粪便 —— 狼粪里还带着未消化的肉丝,证明狼群确实刚离开不久,爪印朝着松树林深处延伸,似乎是朝着山涧的方向去了。
狗蛋抹了把眼泪,努力回忆:“当时太乱了,我没数清具体多少只,最少有二十只!有一只特别大的黑狼,比其他狼大一圈,眼睛是绿的,扑二柱的就是它!”
“黑狼?” 叶青云心里一沉 —— 这应该就是之前袭击他们的那只狼王,看来这群狼不仅跟上了他们,还把徐家集当成了新的猎场。
不多时,段有鹏回来复命:“首领,狼群朝着山涧方向去了,沿途的爪印很密集,应该是一群狼一起走的。山涧那边有个山洞,我之前勘察的时候看到过,可能是它们的巢穴。另外,地上的狼粪和爪印显示,这群狼最少有三十只,比咱们上次遇到的还多,可能是和其他狼群汇合了。”
叶青云点点头,转身对狗蛋三人说:“你们先回村,告诉胡大爷和袁七,狼群可能在山涧的山洞里,让他们做好准备,咱们晚上再动手 —— 狼群白天警惕性高,晚上更容易伏击。”
狗蛋三人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松树林,看着那堆白骨,眼里的悲伤更浓了。
叶青云和段有鹏留在现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 他们在白骨旁发现了几个深约半尺的坑,是狼扑击时留下的;不远处的树干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应该是二柱被扑倒时,伸手抓树干留下的。每一个痕迹,都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惨烈的围杀:
二柱正在砍柴,突然被狼群包围,狼王率先扑击,将他的柴刀撞飞;二柱想跑,却被几只狼咬住了腿,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抓住树干,想爬起来,可更多的狼扑上来,咬住他的胳膊、脖子,将他拖倒;他发出凄厉的呼喊,却没人能及时赶来;狼群疯狂地撕咬、吞咽,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将一个鲜活的少年啃得只剩白骨……
叶青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二柱的模样 —— 昨天傍晚,他还在胡大爷家的院子里,帮着内卫喂马,笑着说 “叶公子,你们下次来,我带你们去山涧摸鱼”,可现在,却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白骨。
“首领,咱们该回村了,得赶紧制定计划。” 段有鹏拍了拍叶青云的肩膀,语气沉重。
叶青云睁开眼,眼神里的自责渐渐变成了坚定:“走,回村。这次,一定要把这群狼全杀光,给二柱报仇,给徐家集一个安稳。”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松树林里的风刮过,带着血腥味,格外刺骨。叶青云走在后面,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开阔地,心里暗暗发誓:二柱,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不让你的血白流。
回到徐家集时,村里已经动员起来。袁七带着村民们在村口和村四周堆起了干柴,准备好火把;年轻的汉子们拿着柴刀、锄头,组成了巡逻队;妇女们则在家中烧开水,准备好布条,以备不时之需。胡大爷站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看到叶青云回来,连忙迎上去:“叶公子,怎么样?找到狼群的踪迹了吗?”
叶青云点点头,将松树林里的惨状和狼群的踪迹告诉了村民们。村民们听完,有的愤怒,有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决心 —— 二柱的死,让他们明白,不除了狼患,迟早还会有更多人遭殃。
叶青云召集众人在老槐树下开会,制定除狼计划:“段有鹏,你带十个暗卫,傍晚时分去山涧的山洞附近埋伏,摸清狼群的活动规律,看看有没有幼狼或母狼,尽量一网打尽。袁七,你带着村民巡逻队,守在村四周,一旦发现狼群靠近,就点燃火把,用柴刀抵挡,别让它们进村。玄道长,你和胡大爷留在村里,负责接应,若是有人受伤,及时处理。”
“我呢?叶公子,我也要去杀狼!” 狗蛋举着柴刀,眼里满是血丝,“二柱是我兄弟,我要为他报仇!”
“还有我们!我们也要去!” 栓子、石头和几个年轻的村民也纷纷喊道。
叶青云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好,但你们要听指挥,不能擅自行动。你们跟着段有鹏,负责外围警戒,别靠近山洞,安全第一。”
众人齐声应下,脸上满是坚定。胡大爷看着眼前的景象,抹了把眼泪,对叶青云说:“叶公子,多谢你们。徐家集的人,不会忘了你们的恩情。”
叶青云摇摇头:“胡大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我们引来的狼群,就该我们来解决。”
夕阳渐渐西下,徐家集的炊烟再次升起,却没了往日的平和。村民们和叶青云一行都在紧张地准备着,等待着夜幕降临 —— 一场人与狼的生死较量,即将在山涧的山洞旁展开。而叶青云心里清楚,这场仗,不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守护这份山野间的淳朴与安稳,不让更多像二柱这样的无辜者,再遭狼群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