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京城,雨势未减,雷声偶尔滚过天际。
南堂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虽惊动了半座城池,
但在轰鸣的雷声和瓢泼大雨的掩盖下,很快便被夜色吞噬。
更多的,是深宅大院中的人们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不愿也不敢在这等恶劣天气下出门探究那一声来源不明的巨响。
整个北京城,在这雨夜里,
仿佛一个千疮百孔无人认真看守的破筛子,任由暗流在它的脉络中悄然涌动。
钟擎的身影在雨幕中如鬼魅般穿梭。
他先后悄无声息地光顾了盐商张霖和东厂理刑千户崔应元的宅邸。
这两处早已被特战队清洗过,留下的只有死寂和满目狼藉。
钟擎的目标明确,动作迅捷如风,
他直接寻到藏匿金银的地窖、密室,心念微动间,
那堆积如山的银锭、金条、珠宝古玩,
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收纳,源源不断地涌入他随身的空间之中。
感受着空间内急剧膨胀的财富,钟擎嘴角勾起一丝冷峭。
张、崔两家的积蓄,数额已然骇人,
足以支撑孙承宗在辽东整军经武、维系边关许久。
然而,这与接下来的收获相比,不过是开胃小菜。
当他踏入定国公徐允祯的府邸时,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钟擎的心头仍不禁一震。
这哪里是府邸,分明是一座用民脂民膏垒砌的金窟!
昂格尔带领的特战队已肃清内外,静静地守卫在堆满奇珍异宝的大堂四周。
眼前是真正的金山银海,玉器古玩琳琅满目,
其规模远超张、崔两家之和。
钟擎默默估算,仅是眼前这些浮财,
就足以让他重新打造一条固若金汤的关宁锦防线!
一个大明的世袭国公,竟能贪墨如此巨富,
这王朝根子里的腐烂,可见一斑。
他心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这朱家天下,不亡真是没有天理了。
他没有丝毫客气,开始收取。
片刻之后,大堂为之一空。
钟擎只留下约一千两散碎银子,递给昂格尔:
“拿去,遣散府里那些丫鬟侍女。
脑子灵光的,自会拿了银子找个地方躲起来,
等风头过了,这点钱也够她们在乡下安稳度日。
至于那些愚笨不堪、看不清形势的,也不必多言,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昂格尔接过银子,点头领命。
不大一会儿,
几个小丫鬟抖着身子挎着各自的小包袱,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修罗场。
钟擎环视了一下这座极尽奢华却又充满罪恶的府邸,
原本想放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但看了看窗外连绵的雨幕,
摇了摇头,对昂格尔笑道:
“算了,本想一把火烧了这藏污纳垢之所,奈何天公不作美。
也罢,留着这空壳子,给朱由校和魏忠贤那帮人一个警告吧。我们撤!”
说完,他率先向府外走去,特战队员们无声地跟上。
一行人刚踏出定国公府那高大的朱漆大门,
钟擎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只是随手向后一甩!
一道乌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撕裂雨幕,
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钉在了大门正中央!
“铛——!”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盖过了雨声。
众人回头,只见那扇象征着无上荣华与权势的朱漆大门上,
一枚雕刻着狰狞狼首的玄铁令牌,已深深嵌入厚重的木头之中,
鬼眼森然,仿佛正冷冷地凝视着这座沉睡的却又危机四伏的帝都。
“走!”
钟擎低喝一声,身影率先没入前方的黑暗巷道。
身后,那枚鬼王令在雨夜中,
无声地宣示着它的存在,以及即将到来的、更为剧烈的风暴。
回到报国寺,钟擎首先来到熊廷弼的房间,
钟擎回到报国寺时,雨势稍歇,
寺院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却秩序井然。
他首先快步来到安置熊廷弼的厢房。
应急灯下,熊老经略呼吸平稳悠长,
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显然药物起了作用,正沉沉睡去。
尤世功依旧守在炕沿,一只手仍被熊廷弼无意识地紧紧攥着。
见钟擎进来,尤世功抬头,用眼神示意一切安好。
钟擎点点头,低声道:
“尤大哥,你去歇会儿,我让人来替你守着。”
尤世功却轻轻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沉睡的熊廷弼,
声音有些沙哑:
“大当家,我不累。
让我守着老经略吧,他这样……我放心不下。”
他实在不忍心在这位刚脱离魔爪的老上司需要安稳睡眠时离开。
钟擎理解他的心情,不再勉强,转而看向一旁的圆觉法师和云袖:
“法师,云袖姑娘,夜深了,你们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人守着。”
圆觉法师双手合十,对着钟擎深深一躬,神色肃穆:
“阿弥陀佛,老衲谨遵殿下吩咐。
殿下妙手回春,功德无量。”
说完,便转身回自己禅房收拾行装,显然已下定决心追随。
云袖闻言,也乖巧地点点头,
下意识地抬眼飞快瞟了一眼站在钟擎身侧的昂格尔。
恰巧昂格尔也正看向这边,两人目光一触,
云袖的俏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如同熟透的苹果。
她慌忙低下头,脚步有些慌乱地朝门口走去,
经过昂格尔身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再次飞快地扫过昂格尔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
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年轻面庞,
随即像受惊的小鹿般,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跑出了厢房。
昂格尔被云袖这接连的“诡异”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这小娘们怎么回事?
自打被救回来,就老是偷偷摸摸地瞅我,眼神还古里古怪的?
难道……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是想刺探军情,还是……“总有反贼想害朕”?
昂格尔忽然想起大当家曾经开玩笑说过的一句话,眼神瞬间变得更加警惕,
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绷紧,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这番如临大敌的模样,全被一旁的钟擎看在眼里。
钟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差点没气笑出声!
这傻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人家小姑娘明明春心萌动,在他这儿倒成了图谋不轨的敌特分子了?
钟擎二话不说,反手就揪住了昂格尔的耳朵,用力一拧!
“哎哟!大当家!轻点!疼疼疼!”
昂格尔猝不及防,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挣扎,只能歪着脑袋求饶。
“你小子!心里憋什么坏水呢?啊?”
钟擎又好气又好笑,压低声音训斥道,
“咋地?瞅你那眼神,还想对人家云袖姑娘动手不成?”
“我不是!我没有!”
昂格尔急忙辩解,
“大当家,我……我就是觉得她鬼鬼祟祟的,
老是偷看我,肯定是心怀鬼胎、心术不正!”
“我!心怀鬼胎你大爷!”
钟擎被他这榆木脑袋气得又加了几分力道,把耳朵拧了近一百八十度,
“合着你小子平时学的那些成语,全他妈用来到这小姑娘身上了是吧?
还鬼鬼祟祟、心术不正?
我告诉你,傻小子!
那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你个愣头青!”
昂格尔瞬间僵住,连耳朵上的剧痛都忘了,
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问:
“看……看上我?大、大当家,你……你说的是真的?”
钟擎松开他的耳朵,看着他这副不敢置信的傻样,笑着肯定道:
“真的!比珍珠还真!
人家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只能用眼神示意。
你个傻小子倒好,直接把人家当阶级敌人防备了!
话说,哪个少男不怀春?你小子也别跟我装傻充愣!”
昂格尔是蒙古族少年,性情本就直率奔放,
感情热烈如火,先前只是没往那方面想。
此刻被钟擎一语点破,瞬间豁然开朗!
云袖姑娘那含羞带怯的眼神、那慌乱逃跑的身影……
原来不是阴谋,是……是喜欢?!
巨大的惊喜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般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彩,
一把抓住钟擎的胳膊,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
“大当家!您……您说的可是真的?云袖姑娘她……她真的……”
钟擎看着他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忍俊不禁,重重地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所以,对人家姑娘好点,别整天跟防贼似的!听见没?”
昂格尔忙不迭地点头,摸着还有些发烫的耳朵,咧开嘴傻笑起来,
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云袖离开的方向,
心里如同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哪还有半点刚才的警惕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