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低头看着血泊里那颗断掉的鹿骨珠,没说话,弯腰捡了起来。珠子入手冰凉,他刚握紧,眼前就浮现出祖父临终跳神的画面——鼓声震天,七窍流血,最后倒地时手还死死攥着鼓槌。 程三喜靠在墙边喘气,见他脸色不对,强撑着挪过来:“你看见什么了?” 赫东没答,只把珠子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别瞒我。”程三喜伸手想抓他胳膊,“咱俩命是绑一块的,你看见啥都得说。” 赫东避开他的手,声音低:“现在不是时候。” 王瞎子突然停下脚步,铜铃无风自响,声音清脆却带着颤音。他转头望向东北方向,眼神凝重:“那边有东西在等我们。” 关舒娴立刻警觉,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扫过四周:“有人跟着。” 伊藤健被押在中间,嘴角挂着笑:“你们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罗盘里。” 没人理他。赫东盯着王瞎子:“你能确定方向?” “铃响三次,指向不变。”王瞎子点头,“是老萨满留下的引路法,错不了。” 程三喜咳了一声,血丝挂在嘴角:“那就走,反正鼓没了,站这儿也是干耗。” 赫东迈步往前,左手始终没松开那颗珠子。程三喜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但没停。关舒娴押着伊藤健走在中间,刀没出鞘,但手指一直没离开刀柄。王瞎子殿后,铜铃贴在胸口,每走几步就轻晃一下,发出细微声响。 林子越走越密,脚下积雪踩实成冰,每一步都打滑。程三喜摔了一跤,手撑在地上才没趴下。赫东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扶,只说:“自己起来。” “知道。”程三喜咬牙爬起来,拍了拍裤子,“我又不是纸糊的。” 伊藤健忽然开口:“你们真以为能靠一颗珠子找到答案?那不过是引子,真正的路,得用命去换。” 关舒娴冷声:“闭嘴。” “我说的是实话。”伊藤健笑,“你父亲当年也走到这里,然后呢?连尸骨都没留下。” 关舒娴猛地转身,刀尖抵住他喉咙:“再提我爸,我让你现在就躺下。” 伊藤健不躲,反而凑近刀锋:“你不敢杀我。契约虽断,阵眼已开,只有我知道怎么关。” 赫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知道的,我们也能挖出来。” “挖?”伊藤健摇头,“有些东西,埋得太深,不是铲子能刨出来的。” 王瞎子突然抬手,铜铃急促一响。他指着前方一棵歪脖子老树:“到了。” 树根盘错,底下压着半截石碑,字迹模糊不清。赫东蹲下身,用手拨开积雪,露出几个残缺的萨满符文。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左手无意识摩挲着那颗珠子。 程三喜凑过来:“认得吗?” “认得一部分。”赫东低声,“是我祖父教我的起始符,后面接的是‘魂归处’。” “那就是线索。”程三喜咧嘴,“总算没白跑。” 关舒娴皱眉:“这地方阴气太重,不宜久留。” 王瞎子点头:“得快点,天黑前必须离开这片林子。” 赫东站起身,把珠子塞进衣兜,拍了拍灰:“走,继续往里。” 伊藤健被推着往前,嘴里还在念叨:“你们这是往死路上走。” 没人搭理他。队伍重新动起来,脚步比之前更沉。赫东走在最前,手一直插在兜里,捏着那颗珠子。每走一段,眼前就会闪过祖父跳神的画面,一次比一次清晰。 程三喜跟在后面,时不时抬头看他背影,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关舒娴始终盯着伊藤健,刀柄在掌心转了半圈,又停住。 王瞎子的铜铃偶尔轻响,节奏缓慢,像在数着心跳。 林子深处传来一声鸦叫,短促刺耳。赫东脚步没停,只低声说了句:“快到了。” 程三喜问:“到哪儿?” 赫东没回答。他只知道,祖父没说完的话,藏在这片林子里。而那颗珠子,正带着他一步步靠近真相。 伊藤健忽然笑了:“赫东,你祖父死前,是不是喊了你的名字?” 赫东猛地转身,眼神冷得像冰。 伊藤健迎着他的目光:“他喊的是——别接。” 队伍停住。风穿过林子,带起一阵低鸣。 赫东重新迈步,声音比风还轻:“那我就偏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