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脚刚踩进幽蓝通道,身体就猛地一晃。他没站稳,左手本能地按住额头,指节发白。关舒娴立刻回头,刀尖斜指地面,声音压得很低:“你脸色不对。” “血脉在动。”赫东咬着牙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走。” 程三喜从后头挤上来,手伸进裤兜抓了一把朱砂,边撒边念叨:“这地方吃阳气,我刚撒的符灰全倒飞回来了——活人待久了撑不住。” 赫东没接话,只往前挪了一步。脚下光晕浮动,祖父的身影在前方浮现,动作缓慢,手臂抬起又落下,像是在跳一段残缺的舞。他盯着看,脚步不自觉跟着挪动,膝盖微屈,肩膀下沉,脊柱扭出一个生硬的弧度。 “别学他!”关舒娴喝道,“那不是完整的舞步,缺了最后一式。” 赫东没停。他左手腕的鹿骨手串越来越烫,心跳声在耳中放大,和通道深处传来的鼓点撞在一起,震得他太阳穴发胀。镜面从两侧无声浮现,映出他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它在等你同步。”关舒娴说。 赫东闭眼,右手摸到腰间银针,反手刺入头顶穴位。剧痛炸开,他闷哼一声,身体却站得更直。心跳节奏变了,慢下来,再慢一点,然后——和镜中无面者的脉搏重叠。 “成了。”程三喜瞪大眼睛,“你们俩的心跳……合上了。” 镜中人抬手,动作不再僵硬,而是流畅地模仿赫东每一个细微姿态。祖父的幻影也停下舞步,站在远处,静静看着,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 “通道认你了。”关舒娴收刀入鞘,“只有双魂共振的人才能继续往下。” 赫东睁开眼,镜中无面者也睁眼——虽然没有眼睛,但赫东知道它在看他。他往前走,镜中人同步迈步,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光,像隔着一道门。 “祖父当年是不是也走到这里?”赫东问。 “他没跳完那段舞。”关舒娴说,“王瞎子说过,舞缺一式,命少半条。” 程三喜插嘴:“所以他是被人打断的?谁干的?” 没人回答。通道深处传来风声,夹杂着低语,像有人在耳边说话,又像血脉里回响的旧事。赫东没躲,反而放任那些声音灌进耳朵。记忆碎片开始浮现——不是他的,是镜中人的。小时候落水的画面、祖父咳血的夜晚、妹妹哭着拉他衣角的手…… “你在主动接收它的记忆?”关舒娴皱眉。 “不然找不到路。”赫东说,“第七层不是靠走能到的,得靠‘认’。” 程三喜搓着手:“可万一它把你吞了呢?两个魂挤一个身子,科学上讲不通啊!” “玄学的事,别用科学卡。”赫东继续往前,每一步都踩在心跳节拍上。镜中人始终同步,距离却在缩短。十步之后,两人只剩半臂之隔。 关舒娴突然拔刀,刀背横在赫东颈侧。“它手腕还是空的。” 赫东低头看自己左手腕,鹿骨手串泛着微光。再看镜中人,那里什么都没有。“说明它没继承过萨满衣钵。”他说,“但它记得舞步,记得血脉共鸣——它是我,也不是我。” “那它是什么?”程三喜声音发颤。 “备用钥匙。”赫东说,“如果我撑不到第七层,它替我进去。” 关舒娴收回刀,眼神冷了几分:“你打算让它替你死?” “我没这么想。”赫东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祖父没跳完的那支舞,到底是为了封印什么。” 通道尽头出现阶梯,向下延伸,看不见底。镜中人停下脚步,赫东也停。两人面对面站着,心跳声完全一致,连呼吸频率都相同。 “它不动了。”程三喜说。 “它在等我做决定。”赫东说。 “什么决定?” “要不要让它先下去。”赫东盯着镜中空白的脸,“或者,我们一起。” 关舒娴上前一步,刀尖点地:“你疯了?双魂同下,通道可能直接崩掉。” “也可能打开真正的门。”赫东说,“祖父说第七层是钥匙——钥匙得配锁,单魂不够。” 镜中人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像是邀请。 赫东深吸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 镜中人同步抬脚,两人指尖相触,幽蓝光芒瞬间暴涨,吞没整个通道。关舒娴和程三喜被气浪逼退数步,再抬头时,赫东和镜中人已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一句话飘在空中,是赫东的声音: “如果我没回来,告诉妹妹——哥没丢下她。” 通道恢复寂静,阶梯仍在,但不再发光。关舒娴握紧刀柄,低声骂了一句。程三喜蹲在地上,手指蘸着残留的朱砂,在地面画了个圈。 “怎么办?追还是等?” 关舒娴没答,只是盯着阶梯尽头,眼神发狠。 “等个屁。”她说,“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