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佛前灯被夜风吹得摇晃,将陆清弦与沈清如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两柄交击的剑。
黑纱女子立在庙门处,指尖捏着枚透骨钉:“陆清弦,你坏了九幽堂三桩事——坏我取星图,坏我杀刘太医,坏我炼长生毒。今日便让你和这小医女,做寒潭下的陪葬。”
她挥袖,身后二十余骑齐齐抽出弯刀。刀身泛着幽蓝,竟都淬了牵机毒。
陆清弦将沈清如护在身后,镇北剑在掌心转了个圈:“清如,你退到神龛后,那里有半坛烈酒。”
“我不退。”沈清如软剑在腕,目光扫过供桌下的陶瓮,“那坛酒是去年存的,够烧穿这破庙的门。”
黑纱女子冷笑:“烧吧。寒潭石髓的矿脉图在我手里,就算烧了这庙,你们也拦不住刘太医——”
“刘太医已经死了。”
清冷男声从庙外传来。众人转头,见周鹤年撑着伞立在雨里,身后跟着个血衣老者。老者蓬头垢面,腕上还铐着铁链,正是失踪多日的刘太医!
“师父?”黑纱女子声音发颤。
刘太医抬眼,眼底只剩麻木:“阿萝,你以为我要炼长生毒?当年我逃去漠北,是为找解牵机毒的药方……那星图,是寒潭底的镇魔碑!”
黑纱女子(阿萝)踉跄一步:“你骗我!你说炼成长生毒,能让九幽堂独霸江湖……”
“独霸?”刘太医惨笑,“你看看我身上的锁魂钉——当年我替先帝试药,他们就这么钉我!如今我要毁了星图,让这害人的东西永沉寒潭!”
庙外突然火光冲天。周世雄的玄甲军破了外围,马蹄声震得庙顶落灰。阿萝厉喝:“走!”二十余骑如潮水般涌出庙门,却被玄甲军的强弩射倒一片。
“抓住阿萝!”周世雄提枪冲进来,见陆清弦抱着沈清如,后者肩头渗血,“清如姑娘伤了?”
沈清如摇头:“是方才透骨钉擦的。刘太医,星图……”
刘太医从怀里摸出半幅绢帛,正是星图缺失的另一半:“阿萝偷了前半幅,我这半幅是从漠北秘窟石壁上拓的。合起来……”他将两半绢帛按在一起,星图上的寒潭轮廓清晰浮现,“寒潭底镇着七十二根镇魔桩,星图是桩基的脉络图。若强行挖石髓,整座寒潭会塌,毒水会漫过漠北三城!”
周鹤年倒吸冷气:“九幽堂疯了,竟要毁半壁漠北!”
“他们不是要石髓。”陆清弦望着阿萝逃亡的方向,“是要用星图定位镇魔桩,彻底摧毁寒潭,让毒水泛滥,嫁祸大梁。”
刘太医咳嗽着坐下:“我本想毁了星图,可阿萝……她是先帝的私生女,当年被送给九幽堂主当养女。我欠她的……”
庙外传来阿萝的尖叫。陆清弦抓起镇北剑冲出去,只见她被玄甲军围在石桥上,身后是翻涌的寒潭水。
“陆清弦!”她红着眼扑来,手中短刃直刺他心口,“你毁了我的一切!”
陆清弦侧步避开,剑尖挑开她的面巾。月光下,那张与先帝画像有七分相似的脸满是泪痕:“你师父说的对,我本不想害大梁……可他们说,若我不交星图,就杀了所有九幽堂旧部……”
“跟我回去。”陆清弦收了剑,“周将军会查清此事。”
阿萝摇头,纵身跃入寒潭。水花溅起丈高,很快便没了踪影。
【残阳·归处】
三日后,汴京城头飘着细雪。
陆清弦与沈清如立在城楼上,看玄甲军押着刘太医入宫。她的左肩已愈,发间别着朵新摘的腊梅。
“寒潭的事,周将军会处理。”陆清弦望着远处的山影,“九幽堂的根,算是断了。”
沈清如轻笑:“你倒会说。阿萝跳了寒潭,难保没有余孽。”
“有你在,余孽也不怕。”陆清弦握住她的手,掌心还留着镇北剑的凉意,“再说……”他指向城下药圃,“你种的新艾草该发芽了。”
沈清如低头,见药圃里几株嫩苗正破雪而出。远处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是卖糖葫芦的小贩路过。
“走。”她拽着他往楼下走,“去买两串。要最甜的。”
雪落在两人发间,很快化成水。江湖的路还长,但此刻,他们只愿共看这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