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季冬·续十四)
接下来的两天,南津关外异常平静。连日的风雪也似乎识趣地停歇了,只留下白茫茫一片死寂的山野。但这种平静,却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关隘上的巡逻士兵加倍警惕,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那恐怖的巨影会毫无征兆地从雪原中冲出。
朱福友没有松懈,他每日除了继续用星辉之力温养自身、巩固修为外,便是轮流为那三百精锐士兵维持“星辉力场”,加深他们对阴寒之力的抗性,并和韩奔、郑学寿反复推演应对魔蛟的各种战术。他还抽空改进了几架大型弩车,在特制的巨箭上刻画了简易的、能短暂储存并激发星辉之力的符文,虽然效果远不如他亲自施展,但聊胜于无。
然而,魔蛟的狡诈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第三天黄昏,夕阳的余晖将雪地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关隘东面,靠近流民安置区边缘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恐的尖叫!
“蛇!好多蛇!”
“快跑啊!它们往这边来了!”
只见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毒蛇,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从山林中涌出,无视严寒,疯狂地扑向流民安置区!这些蛇双目赤红,行动迅捷,见人就咬,虽然单条威胁不大,但数量众多,顿时引起了大片恐慌!流民们哭喊着四散奔逃,维持秩序的士兵也被迫拔刀应对,场面一片混乱!
“东面遇袭!是蛇群!”消息立刻传到指挥中心。
韩奔一愣:“蛇群?不是魔蛟?”
郑学寿却脸色一变:“声东击西!魔蛟的目标不是那里!它在分散我们的兵力,制造混乱!”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几乎在同时,西面关墙方向,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阴寒威压如同海啸般猛然爆发!这一次,魔蛟没有丝毫掩饰,庞大的身躯直接从靠近关墙的一处雪坡后冲出,以比前两次更快的速度,直扑关墙!而它选择冲击的地点,赫然是之前被它破坏、刚刚修复加固不久的那段薄弱区域!
“妈的!这畜生成精了!”韩奔破口大骂,立刻下令,“东面蛇群交给后备队和流民自卫队处理!所有主力,随我上西墙!”
真正的攻击来自西面!
朱福友和郑学寿紧随韩奔冲上西墙。只见魔蛟残蜕已然逼近,它似乎学乖了,不再轻易喷吐消耗巨大的寒气,而是凭借刀枪不入的鳞甲和巨大的力量,直接用头颅和身躯撞击关墙!轰!轰!轰!每一次撞击都地动山摇,刚刚修复的墙体再次出现裂痕!
“放箭!投石!烈阳驱寒散,给我砸!”韩奔怒吼。
箭矢如雨,巨石呼啸,掺杂着药粉的瓦罐在魔蛟身上炸开。经过星辉力场加持的士兵们,果然抵抗能力大增,面对魔蛟散发的阴寒气息,不再像之前那样手脚僵硬,动作依旧迅猛。那改良的“烈阳驱寒散”效果也更强,在魔蛟鳞片上灼烧出嗤嗤白烟,让它烦躁地甩动头颅。
郑学寿的箫声再次响起,试图干扰其精神。朱福友则凝神聚力,准备寻找机会,用星辉之力攻击其逆鳞要害。
然而,魔蛟这次异常狡猾,它不断移动,撞击不同点位,让守军疲于奔命,那双金色竖瞳偶尔扫过朱福友,带着冰冷的算计,似乎就是在等他出手,然后抓住破绽。
就在西面攻防战陷入胶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普通士兵号衣、眼神闪烁的身影,借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悄悄溜到了将军府附近。
此人正是张新泉埋下的最后一枚“闲子”,一个职位不高、却因兄弟死于魔蛟第一次袭击而对孙海兵充满怨恨的低级军官。他收到了黑水帮暗中传递的指令和一笔丰厚的安家费,让他趁乱将孙海兵的真实藏匿地点,透露给东厂的人。
他并不知道东厂番子的具体位置,但他知道东厂的人住在驿馆。他装作传递军情,急匆匆跑到驿馆附近,对着一个看似在街角巡视的东厂番子(实则是黑水帮假冒,故意在此等候),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那位‘怪物’没在石屋!被郑大人秘密转移到了将军府西南角的地窖里!”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便迅速混入往来奔跑的士兵中消失不见。
那名假冒的东厂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立刻将消息传回了真正的东厂驻地。
驿馆内,冯保听到这个消息,阴鸷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将军府地窖?哼,藏得倒是严实!郑学寿,韩奔,看你们这次还怎么狡辩!”他立刻点齐人手,“跟咱家去将军府!就说接到密报,有妖异藏于将军府内,危及钦差与守将安全,咱家要进去搜查!”
他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番子,直奔将军府而去!此时将军府内兵力大多被调往西墙,防守相对空虚。
几乎在冯保动身的同时,地下密室内,一直闭目调息的孙海兵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体内那被封印的黑暗本源,对同源力量的感知极其敏锐。他感觉到,一股远比魔蛟残蜕更精纯、更恐怖的“暗”之气息,正在从关外的某个方向,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迅速接近!不是直线冲击,而是……潜行?
“不对……不止一个……”孙海兵脸色剧变,沙哑地对着守在旁边的两名心腹守卫喊道,“有东西……从地下……过来了!很危险!快通知朱先生和将军!”
守卫闻言大惊,一人立刻冲向密道出口,要去报信。另一人则紧张地握紧了兵刃,守在孙海兵身边。
然而,已经晚了!
密室的石质地板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紧接着,一条水桶粗细、完全由漆黑阴影凝聚而成的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恶蟒,猛地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了那名正要出去报信的守卫!
那守卫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阴影触手缠住,瞬间吸干了全身精气,化作一具干尸!
另一名守卫骇得魂飞魄散,举刀砍向触手,却如同砍中虚无,刀身直接穿透过去!而那阴影触手则顺势一卷,将他也裹挟进去!
眨眼之间,两名精锐守卫便已殒命!
孙海兵看得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这阴影触手蕴含的,是极为纯粹的“蚀心”之力,远比魔蛟残蜕的气息更接近本源!这绝不是魔蛟的手段!是张新泉?还是……石碑封印下的其他东西?
阴影触手解决掉守卫,立刻如同毒蛇般昂起“头”,锁定了被铁链束缚、无法动弹的孙海兵!它似乎对孙海兵体内那被封印的黑暗本源极为渴望,猛地噬咬过来!
孙海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戏弄、被利用的暴怒!他疯狂挣扎,残存的内力和那丝被星辉滋养的生机全力爆发,试图抵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密室的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朱福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原本在西墙作战,但怀中的碎石片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急促灼热和警示波动,指向将军府方向!他心知不妙,立刻全速赶回!
一进门,就看到那恐怖的阴影触手正要吞噬孙海兵!
“什么东西?!”朱福友又惊又怒,想也不想,并指如剑,体内星辉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化作一道凝练的星辉光束,疾射向那阴影触手!
嗤——!
星辉光束击中阴影触手,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反应!那阴影触手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被击中的部位迅速变得虚幻、消散!它似乎对星辉之力极为忌惮,猛地缩回了地底破洞,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两具干尸。
朱福友快步上前,检查孙海兵的情况,发现他只是受惊过度,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那……那是什么?”孙海兵心有余悸,声音颤抖。
“不知道,但肯定和魔蛟、和张新泉脱不了干系!”朱福友脸色难看,他感觉到那阴影触手的气息,与魔蛟同源,却更加诡异难缠。“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马上……”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密道上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冯保那尖利的嗓音:
“给咱家搜!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务必找出那藏匿的妖异!”
东厂的人,到了!
朱福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前有诡异阴影,后有东厂阉党,孙海兵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