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市最后的喧嚣吞噬殆尽。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维持着一种恒定的、缺乏生气的温度。沈文琅站在那间特意清空出来的客房中央,冰冷的汗水浸湿了他单薄睡衣的后背。空气中弥漫着新刷墙漆的淡淡气味,混合着金属锁链和皮革束缚带特有的、冷硬的气息。这间屋子,从今夜起,将成为他的囚笼。
高途已经睡下了。沈文琅像完成一项极其精密的仪式般,伺候他洗漱,看着他服下安神的药物,然后安静地躺下,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整个过程,沈文琅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眼神却不敢在高途苍白的脸上过多停留,生怕自己眼底翻涌的、即将被封锁的疯狂会惊扰到这片刻的安宁。只有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确认卧室门紧紧关闭后,沈文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墙漆味的空气,仿佛要将最后一丝自由吸入肺中。他走到墙边,手指抚过那几个沉重而冰冷的壁挂式锁扣,它们像怪兽的眼睛,牢牢嵌入墙体,预示着无法挣脱的命运。他拿起那根粗重的、内衬柔软黑色皮革的金属锁链,指尖传来冰冷而沉重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金属环扣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咔哒”声,在极度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他将锁链一端穿过床脚笨重的铁环,然后拉向墙壁,熟练地扣死在那个最牢固的锁扣里。链条的长度是他反复测量过的,精确到厘米——刚好允许他从这张硬板床边走到房间门口,但绝对无法触及那条通往高途卧室的、仅有几步之遥的走廊。这是一道他为自己划下的、绝不容许逾越的绝对界线。
接着,他拿起那套皮质束缚带。深棕色的皮革带着特有的韧性和气味,腕带内侧是柔软的绒布,以防长时间,束缚磨伤皮肤,但这细微的“仁慈”反而更显残酷。他先是将,右脚踝套进,脚镣式,的环扣中,拉紧搭扣,皮革紧密贴合骨骼的触感让他胃部一阵抽搐。然后,他依次将双手手腕放入腕带中,“咔哒”两声轻响,搭扣锁死,将他的双手分别固定在床头两侧特意焊死的金属环上。
当最后一道束缚完成,他仰面躺倒在光秃秃的、只铺了一层薄褥的硬板床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情绪浪潮瞬间将他淹没。有对身体自由被彻底剥夺的本能愤怒和屈辱,像野火般灼烧着他的尊严;有对自己竟沦落至此等境地的巨大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悲哀,仿佛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但更深层、更强烈的,却是一种扭曲的、如释重负的确定性带来的病态平静——至少,在这个夜晚,无论他体内那头名为“寻偶症”的野兽如何咆哮冲撞,他都无法再向前一步,无法再去伤害那个他视若性命、却已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人了。
这种用自我惩罚和囚禁换来的、卑微的安全感,像一剂冰冷的镇定剂,暂时麻痹了他所有的痛苦和恐惧。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白色涂料纹理,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正从这具被禁锢的躯壳中抽离,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视着这荒诞而悲惨的一幕。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夜色渐深,万籁俱寂,预期的疯狂冲动开始如约而至,并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强效抑制剂的药效尚未完全发作,而身体的渴望却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烈喷发。一股燥热从丹田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血液奔涌如同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挣脱束缚,想要靠近高途的欲望强烈得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和肉体。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开始挣扎,起初是克制的,只是手腕和脚踝在束缚带和锁链中徒劳地扭动,皮革与皮肤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但很快,理智的堤坝在本能的海啸面前土崩瓦解。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用尚能活动的头颈和肩膀猛烈撞击着坚硬的床板,发出“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战鼓擂动。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睡衣,额头上青筋暴起,面目因极度的痛苦和挣扎而扭曲。
“高途……高途!”他嘶吼着,声音破碎而沙哑,被压抑在喉咙里,变成一种绝望的呜咽。脚踝上的锁链被他扯得哗哗作响,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和清晰的掣肘感。手腕被皮质带子勒得生疼,恐怕已经磨破了皮,但他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那股毁灭性的冲动所占据。
这场自己与自己的战争持续了不知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直到他力竭,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瘫在潮湿的床褥上,只剩下粗重、痛苦如同风箱般的喘息,疯狂的潮水才仿佛暂时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药效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麻木感像浓雾般弥漫开来,包裹住他千疮百孔的精神,将那些尖锐的痛苦和狂躁的欲望变得混沌、遥远而隔膜。
他侧过头,透过门底那道狭窄的缝隙,看向外面走廊的黑暗。那里,通向高途安睡的房间。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汗水咸涩的味道,不是因为手腕和脚踝火辣辣的疼痛,也不是因为撞击带来的眩晕,而是因为这种以自我囚禁来换取所爱之人片刻安宁的、荒诞而绝望的命运。他成了自己唯一的囚徒和狱卒,而这刑期,漫漫无期,看不到一丝曙光。锁链的冰冷,从皮肤直抵心脏,将他最后一点关于温暖和救赎的幻想,也彻底冻结。
(感谢阿丹呐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标点符号发不出来)
愿尔祯祥
岁岁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