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江南进入绵长的梅雨季。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空气潮湿闷热,淅淅沥沥的雨时断时续,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水汽中。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心生烦闷,但对于沈文琅和高途而言,这个雨季却意外地催生出一种别样的、黏稠而温暖的亲密。
沈文琅的身体在梅雨天里会有些不适,旧伤处隐隐作痛,精神也容易倦怠。高途对此格外上心。每天清晨,他会提前查看天气和湿度,为沈文琅准备好合适的衣物,通常是透气干爽的亚麻或真丝面料。早餐的餐桌上,总会多一碗温补驱湿的汤羹,或是加了姜丝的热粥。书房和卧室里,除湿机常年保持着适宜的湿度,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高途特意准备的安神助眠的草药香薰气息。
沈文琅起初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成了需要特别照顾的“病号”。但高途的照料无声而自然,没有刻意的嘘寒问暖,只是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到,仿佛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几次之后,沈文琅便也坦然接受了这份细致的关怀,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全方位呵护的感觉。他会裹着干燥柔软的薄毯,窝在沙发里,看高途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为他整理文件或冲泡热茶,心中充满了安稳的暖意。
雨声成了这个季节最常有的背景音。他们待在室内的时光变得更多。常常是,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窗内,一盏暖灯,两杯清茶,各自做着事情,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沈文琅有时批阅文件累了,会抬起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高途。高途或是在看书,眉宇沉静;或是在处理一些琐事,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沈文琅会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高途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望来,用眼神询问,他才恍然回神,报以一笑,继续低头工作。那种无需言语的陪伴感,驱散了雨季带来的所有阴郁和滞闷。
高途的话似乎比平时更少了,但他的行动却愈发细致。他会记得在沈文琅常坐的位置放一个柔软的靠垫;会在沈文琅起身时,不动声色地扶他一把;会在夜里听到沈文琅因湿痛而翻身的细微声响时,伸手过去,用掌心温热的力度,轻轻帮他揉按不适的关节。他的手掌宽厚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体温,往往比任何药物都更有效地缓解了沈文琅的不适。沈文琅会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更靠近热源,将脸埋在高途的肩窝,嗅着那混合了草药香和鼠尾草清冽的气息,沉沉睡去。
雨势稍歇的傍晚,他们也会撑着伞,在小区里散步。雨水洗过的草木格外青翠,空气也清新许多。两人共撑一把大伞,高途总会将伞更多地倾向沈文琅一侧,自己的肩头常常被飘洒的雨丝打湿。沈文琅发现后,会悄悄将伞推回去,手顺势挽住高途的胳膊,两人靠得更近,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慢慢走着,低声交谈,分享着一天中微不足道的见闻和思绪。
这个雨季,也催生了更多身体上的亲近。或许是因为潮湿的空气让人渴望温暖,或许是因为无所事事的午后容易滋生慵懒的情愫。他们拥抱的时间变长了,亲吻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也能引发一场温柔缱绻的缠绵。在雨声的掩护下,情动时的细微声响仿佛也被放大,交织着喘息与水声,构成这个季节独有的、私密而热烈的韵律。事后,相拥在微凉的空气里,听着窗外渐起的雨声,肌肤相贴,呼吸交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满足。
梅雨季节漫长而潮湿,但在他们的世界里,却氤氲着一种不同于晴日的、湿漉漉的温暖。它让依恋变得更加具体,让陪伴变得更加必需,让爱意在这种看似黏腻实则紧密的相处中,沉淀得更加深厚。当六月终于过去,天空放晴,阳光重新灿烂时,他们甚至有些怀念起那些在雨声中相拥的、安静而亲密的午后。因为无论窗外是雨是晴,只要身侧是彼此,便是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