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骥,曾在宫中任禁军统领之时,借机搅乱内廷,此等罪行,无论如何也遮掩不过。
若不行动,一旦事发,便是诛连全族!
因此……
摆在眼前的,唯有一途——孤注一掷!
至今为止。
知晓整个计划全貌的,仅四人而已。其余之人,或为布局中的“棋子”,或为精心培植的死士!直至今日。
周骥望向朱允炆的眼神,仍带着一丝惊悸。
那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从未想过,这位大明老朱家的二皇孙,竟真有舍命一搏的魄力!
起初,他甚至不敢奢望此事成功。
可随着时局推移,一切竟悄然化作他们的契机!
“周统领,你说,我们真的能成吗?”
此刻,朱允炆再度开口。
身后的周骥随之屏息,神色忐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我曾研读唐史。”
“昔日,唐太宗李世民尚为秦王之时,高祖李渊对储君之位,犹豫不决。”
“太子李建成虽居东宫,却与高祖共守京师。”
“而秦王府势力日渐壮大,一战平定六合,屡战屡胜,威震天下!”
“毫不夸张地说,大唐半壁江山,皆由秦王亲手打下!”
这时,朱允炆的声音缓缓响起,如风过松林。
“高祖曾言:李建成虽为储君,若秦王功勋卓着,亦可承继大统……可待天下初定,高祖却似忘却前诺。”
“转而默许太子打压秦王府……”
“短短数月,秦王一脉或遭驱逐,或受压制,昔日羽翼尽折,基业濒临崩塌。”
“再如此下去,怕是连自身性命都难保。”
“于是,方有背水一战,倾尽全力于一击——”
“胜,则登九五;败,则身死族灭!”
“此即:玄武门之变!”
“弑兄逼父,夺位登基,终启贞观之治,缔造大唐盛世!”
言至此处。
朱允炆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向往。
随即,他又轻叹一声。
“我知以我这皇孙身份,与当年秦王相较,或许妄自尊大。”
“殿下何出此言?”身旁的周骥连忙接口,语带恭维。
“时势不同,岂可同日而语?”
“隋炀帝三征高丽,又开凿大运河,广征民夫,在如今这应天兴建丹阳宫,搞得天怒人怨、世道崩乱。他本人企图逃遁,却被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逼得一代帝王自缢而终……”
“彼时……”
“天下已然分崩离析,王世充占据洛阳,僭号称帝!”
“四方蛮夷趁势而起,与各地叛军勾结呼应……俨然再现五胡乱华之祸!”
“幸有高祖李渊以‘清君侧’为名,自太原起兵,直驱长安,扶立幼主,自封唐王!”
“其后废黜傀儡,唐王登基为皇……”
“秦王于乱世中崛起,掌控长安中枢,挥师平寇,所向披靡……”
“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而今元末动荡,洪武帝出身寒微,奋起抗敌,驱除胡虏,光复华夏山河!”
“殿下降生之际,四海已定,天下承平……”
“因此,殿下无法如当年秦王一般,亲历战阵、征伐四方!”
“自宋室倾覆以来,黎民陷于战火长达数百年……洪武年间又鏖战二十五载!”
“实不堪再启刀兵!”
“洪武皇帝开创大明基业,此后当务之急乃是休养生息,重振汉唐雄风……”
“如此重任,理应由殿下来肩负!”
一番言语,奉承得毫无破绽。
即便朱允炆心知这是阿谀之辞,却仍觉舒心畅意。
“周统领所言极是,看来对史事颇有钻研……”
周骥连忙答道:“不敢欺瞒殿下,近日卑职特意研读玄武门之变,才从典籍中得知详情。”
“你用心良苦。”
朱允炆微微颔首,嘉许道。
“有时局势纷繁复杂,纵使败象已露……”
“只要一着妙手,亦可逆转乾坤,奠定胜局!”
“大明……需要仁德之君!”
话音稍顿。
朱允炆语气渐转阴沉。
“皇爷爷如此偏爱大哥,可我那位兄长行踪诡秘,举止异常,难保不是邪祟附体……”
“再看如今,大明四方烽火不息!”
“实在是……”
“唉!”
“昔日秦皇崩于沙丘,长子扶苏愚忠轻信,遭胡亥与奸臣赵高蒙蔽,竟自刎身亡!”
“大秦遂亡!”
“玄武门前,秦王被逼绝境,决然反击,终成帝业!”
“大唐由此兴盛!”
“今日我大明,亦临转折关头……”
“这份重担……”
“本就该由我朱允炆担当!”
周骥忙问道:“卑职斗胆请教殿下,自知身份低微,尚不足称‘神之一手’。”
“敢问……”
朱允炆冷笑一声,“你可知,当日是谁替你善后那些宫女之事?”
周骥面色骤变,顿时噤声,不敢再言。
而此刻!
朱允炆终于不再压抑内心波澜,长久以来积郁的愤懑与野心,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他张开双臂,立于城楼之上,年轻的朱允炆仿佛与那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建文帝灵魂交融……
发出傲视天下的狂笑。
“我知大明未来之路!”
“大明本当尊我为主!”
“我是建文!”
“自当……开创一个文教昌明的盛世!”
笑声戛然而止。
朱允炆的目光,遥望西方天际。
夕阳之下,朱允炆的身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这时,一名年轻宦官神色慌张地奔上城楼。
一见朱允炆,立即伏地叩首。
“殿下,老祖宗命奴婢前来……给您请安了!”
……
同一时刻——
万众凝神仰望,所有人的视线聚焦于高空之中,那只受控的“热气球”,升至一定高度后缓缓停驻,随即借着精心设计的摆动,徐徐靠近那陡峭的山巅……
无论官员百姓,皆屏息凝神,心悬一线。
目不转睛!
便在此时……
人群中寒光一闪!
数道黑影自人群深处暴起,手持利刃,疾冲向牵引热气球的“绳索”。
身法迅疾,快若惊雷。
“嗖!嗖!嗖!”
伴随而来的,还有数支劲箭撕裂空气的尖啸!
“有刺客!”
刹那间,有护卫反应过来,厉声示警。
却旋即被斩杀倒地。
这群亡命之徒早有预谋,专挑此时动手,誓要一击得手,功成身退!
“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