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兵部尚书茹瑞猛然惊觉，脸色瞬间惨白。
他迅速判断出最关键的方位，毫不犹豫地以身体封堵住要害之处。
与此同时，口中连连高喊示警。
五军都督府内，李景隆早已惊得魂不附体，但仍强自镇定，与茹瑞一同指挥应对。
而平日里常与武将争执不休的大明文官们，此时也清楚局势轻重。
纷纷挺身而出，用血肉之躯拦向那些疯狂之徒。
然而就在危急存亡之际——
“杀！”
一道冰冷的喝令不知从何处传来，紧随其后的，是四周百姓猛然暴起的身影。
有看似寻常的粗壮汉子，有瘦弱背着竹篓的渔夫，还有歌姬舞女……
但人数最多的，却是从暗影中疾步涌出、身穿统一制式服饰之人。
锦衣卫！
为首的蒋璃目光如刀，杀意凛然，一步踏出便有一人倒地，所经之处头颅滚落，血流成河……
五军都督府的兵卒与随行禁军亦加入围剿行列。
一切爆发得迅猛，平息得也极快……
仿佛方才的混乱，不过是一场荒诞闹剧。
不过片刻工夫，场面渐趋安定。
正当茹瑞与詹徽对视一眼，皆长舒一口气之时，忽然之间，前方的蒋璃身形骤然凝滞。
旋即猛然回首。
身影如幽魂般掠动，朝着某一方向电射而去。
“孽畜！”
可就在此时——
所有人脸色齐变！
茹瑞全身寒毛直竖，詹徽瞳孔猛缩，心头剧烈震颤。
刑部尚书杨靖、都察院诸臣、宗政府官员、五军都督府上下！
在场所有官员无不变色，魂飞魄散！
“贼子！”
他们双目赤红，几欲裂眦，
死死盯住同一个方向。
而此刻……
核心之地。
司礼监太监王和，宽袖翻飞，一抹凌厉寒光在袖间倏然一闪——
紧接着，仿佛刺入灵魂的一声“崩”响……
那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缠绕着空中热气球的绳索！
骤然出现一道裂痕！
随即迅速扩大……
直至——
“崩！”
刹那间，所有目睹此景之人，皆觉心弦断裂！
“贼子！”
“不——！”
同一时间，茹瑞、李景隆等人目眦尽裂，
只觉魂魄离体，从骨髓深处涌出阵阵战栗。
须知，那热气球之上所载者，正是当今大明的皇帝！
洪武帝！
此次行动，他们本已万分谨慎。
再三劝阻陛下不可亲临险境。
却因先前工部尚书秦文用曾“成功试飞”，令众人警惕之心松懈。而皇爷意志坚决，不容违逆。
谁料——
竟在此刻，酿成滔天巨祸！
詹徽僵立原地。
茹瑞身躯剧烈颤抖。
李景隆吓得瘫软在地，浑身哆嗦。
几人面色尽皆惨白如纸。
但全场反应最快的，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琥！
此时的他，动若雷霆。
转瞬之间跨越数十丈距离，直扑“王和”面前。
可是——
已然迟了！
对方神色决绝，袖中寒光闪烁不定。
下一刻！
又是一声“崩”的脆响撕裂长空。
刹那间，万民呆立，天地寂静，
仿佛时间就此冻结。
万籁俱寂！
唯余寒风呼啸。
牵系着“孔明灯”的绳索彻底断裂。
那灯笼先示威微一弹，继而——所有人本能抬头。
只见原本缓缓升空的孔明灯，突然加速数倍，猛地向上窜去，越飞越高，越缩越小……
“不！皇上！”
“大胆狂徒！”
“孽障！”
“啊啊啊啊——你该死！”
数道嘶吼几乎同时炸响。
下一刻，那斩断绳索、本应只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的王和，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目之中，满是赴死之意。
双手仍在微微发抖，但眼神里却透出解脱。
鲜血自口鼻耳中缓缓溢出。
赶至近前的蒋琥怒火中烧，抬手便要斩其首级。
可一见其状！
顿时暴怒停滞。
旋即猛然醒悟。
快步上前，粗暴掰开其嘴。
但对方牙关紧咬。
盛怒之下的蒋琥毫不迟疑，挥刀柄狠狠砸下，硬生生将其牙齿捣碎，竭力试图从其口中掏出某物。
然而——
已经迟了！
此刻！不仅是吏部尚书詹徽，就连兵部尚书茹瑞也猛然意识到什么。
“绝不能让这逆贼轻易死去……！”
“圣上……”
“圣上……”
他们越说越是心惊胆战，仿佛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们的魂魄尽数吞没！
此时此刻！
身为臣子的他们，必须查清幕后黑手。
既是为了向天下苍生交代。
更是为了给自己搏一条生路！
否则……
否则……洪武帝与三皇孙，如今已在苍穹之上失去束缚，越升越高。
恐已命悬一线！！
然而——
正如眼前所见，一切已然太迟。
王和七窍渗血，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面色死灰，毫无生机。
他望着蒋，看着对方眼中愈发焦灼的神色，竟咧嘴一笑。
“一人赴死……总好过……好过九族俱灭！”
“蒋指挥使……你……你……也……凶多吉少……”
最后四字轻若游丝，话音未落，气息已断。
头颅一垂，再无声息。
“该死！”
蒋琥心头剧震。他虽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更曾是皇爷贴身近卫。
此次行动，自认步步缜密。
却万万不曾料到，祸起萧墙，竟是那名随侍左右的内官！
可为何！
为何偏偏是今日……
为何偏偏是他？
以他的身份，早已步步高升，此前何其多次脱身良机……
为何仍要如此？
蒋琥茫然仰首，望向天际。此刻碧空如洗，辽远无垠，哪里还有那抹火红“孔明灯”的踪影？
心中一片空茫，如坠深渊。
而此时。
四周杀声渐歇。来犯之敌尽数伏诛。
一切发生得迅猛，结束得也仓促。
方才那一幕太过突兀，以至于百姓们仍陷于怔忡之中。
根本无法回神！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而这沉寂之中，却又悄然滋生出滔天恐惧。
人们默默抬头，无论朝臣还是黎庶，目光皆呆滞无光……
这寂静。
几近凝固成死域！
终于……
不知过了多久。
人群里才响起细碎的声音……
“这……开创大明基业、亲手奠定江山的洪武皇帝……”
“就这么……飞上天去了？”
众人浑身颤抖，神志恍惚，一时难以承受此等现实。
“怎么会这样？今日不是迎接皇长孙回京的大典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皇上……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