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之内,皇宫深处。
朱由校亲自为弟弟朱由检操办大婚,并以此作为册封亲王的典礼。
这一天,朱由检站上了人生最耀眼的高台。
这场面之盛大,几乎前无古人。
在整个明朝的历史长河里,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位藩王,能享有如此殊荣——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同声庆贺。
令人费解的是,皇帝为这位唯一的手足所划定的封地,并非繁华江南。
而是千里之外、在众人眼中荒远难治的广州。
这决定让满朝官员心头震动。
毕竟,陛下对这位弟弟素来疼爱,有目共睹。
虽近几个月略显疏离,但昔日兄弟情深,无人不晓。
未等众人细想,仪式最关键的环节已然到来。
“上天眷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广命有仆,祚胤克昌,式弘建国之谟,茂举大封之典。”
“咨光宗先帝皇五子、朕之唯帝由检,禀资奇伟,赋质端凝。”
“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宜膺茅土以有家邦。”
“兹特封尔为广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
“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
当王朝辅将圣旨一字一句念毕,礼官轻声提示,百官齐刷刷跪下。
先向皇帝朱由校行礼,继而齐声向新封的广王朱由检道贺。
礼成之后,宫中设宴,灯火通明。
今日主角,无疑是刚获封的广王。
朱由校并未喧宾夺主,只说了几句应景之语,便独自返回乾清宫。
自此,朱由检不再受拘束,得以自由行动。
十日后,他便要启程南下,前往广州就藩。
此时,一些心思敏锐之人趁机而动。
借着敬酒祝贺的名义,纷纷靠近朱由检,言语试探,暗通款曲。
行动极为谨慎,毕竟身处皇宫,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
他们未曾察觉,朱由校提前退场,实为默许之举。
一场无声的布局,正在宫灯映照之下缓缓铺开。
天启皇帝的离世向来笼罩着重重迷雾,连同他名义上的父亲朱常洛也是如此。
朱常洛在位不过一月便驾崩,其中缘由并不难察觉。
他的死,根植于东林党与齐、楚、浙三党之间的权力撕扯。
能让他服下那枚致命红丸,背后是内阁首辅方从哲一手主导的结果。
彼时东林势力如日中天,对三党步步紧逼,几乎将其彻底压制。若非首辅之位仍由三党掌控,他们在万历朝可能早已退出朝堂。
这也解释了为何万历皇帝后期迟迟不任命新官。
并非怠政,而是无力回天。早年国本之争中,他已败给文官集团。
尤其晚年,朝廷上下遍布东林之人,他的意志形同虚设,索性不再挣扎。
正因如此,方从哲虽屡遭弹劾,声讨不断,却始终稳居首辅之位。
此职太过关键,只能由他担任。一旦倒台,必由东林领袖接任——这是万历绝不能容忍的局面。
朝局必须维持均势。
而继位的泰昌帝与东林党关系极为密切,更曾受其拥立大恩。
三党官员心知肚明:新君登基,便是他们的末日。于是唯有孤注一掷。
至于天启皇帝落水而亡一事,根据朱由校自己的推断与查证,极可能是另一场政治暗流所致。
依旧是东林与三党的较量,只是此时三党已式微,依附于魏忠贤门下,被人称为“阉党”。
如今的朝堂格局,加上他对政事的态度与手段,比起历史上的自己更为凌厉。
他想验证内心长久以来的怀疑是否属实。
因此,他并未在乾清宫批阅奏章,只是静候厂卫密探传回消息。
然而,他在殿中枯坐一个多时辰,仍未有回报传来。
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动摇:莫非真是自己太过敏感?
……
宣府辖区,长城沿线,独石口关与马营城之间,都指挥佥事杨俊刚刚下令清点军械。
此人正是杨洪之子,年仅二十出头,因父荫与家族背景,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方军务,镇守边关要地。
杨俊心中对皇恩并无半分感激,反而视作天经地义。
一个时辰前,父亲派来的家丁千户悄然现身,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密谋。
“父亲当真已下定决心?”
“切莫落入文官设下的陷阱,沦为他人手中的刀。”
“我杨家自洪武朝起便镇守边关,两百年不倒,正因从不涉足朝堂纷争。”
他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为何突然要铤而走险?
眼下并未山穷水尽,只是一道千里之隔,想劝阻也早已来不及。
“公子不必忧虑,将军心意已决,此番唯有奋力一搏。”
“此事关乎存亡,将军命您务必周全准备,一旦事起,不可错失时机。”
“满桂此人极难应付,你回去告诉父亲,务必先除掉这个绊脚石。”
“他是宣府镇总兵,我若调动兵马,纵有兵部文书,若无他的首肯,依旧寸步难行。”
杨俊低声说道,眉宇间满是忧虑。
满桂出身蒙古,与杨家毫无情分可言。
更早之前,杨俊任参将时曾出言羞辱过他。
世事难料,昔日被轻视的异族如今竟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执掌一镇军权,令他心中极为不快。
“属下明白,即刻返回禀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