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窑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沙漏中的细沙,缓慢而清晰地流逝。林晚坐在窑洞口内侧的阴影里,目光紧盯着沈砚消失的方向,耳朵捕捉着外界最细微的声响。风声,虫鸣,远处村落隐约的鸡犬相闻,任何一点不和谐的动静都让她心头一紧。
她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属盒,那稳定的温热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糟糕的可能性——他被发现了?受伤了?还是……她用力甩头,将那些可怕的念头驱散,默默重复着他离开时的承诺:“等我回来。”
胃里的空虚感一阵阵袭来,伴随着深深的疲惫。昨夜几乎未眠,又经历了高度紧张和体力消耗,她的眼皮开始沉重。但她不敢睡,生怕错过他归来的信号,或者……最坏的情况发生。
阳光逐渐西斜,将窑洞内的光影拉长。就在林晚的神经紧绷到几乎要断裂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自然风声截然不同的窸窣声,由远及近,传入她耳中。
她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悄无声息地缩回窑洞更深的阴影里,握紧了沈砚留给她的匕首,屏住呼吸。
脚步声很轻,很稳,带着一种刻意隐藏却又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节奏。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窑洞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洞口的光线,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轮廓,那周身散发出的、即使刻意收敛也依然存在的冷冽气息……
林晚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庆幸让她几乎脱力。她从阴影中站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沈砚?”
洞口的身影动了,迈步走了进来。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照亮了他沾着些许尘土却依旧冷峻的脸庞。他的眼神锐利,快速扫视窑洞内部,确认只有林晚一人且安全无虞后,那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些许。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沉稳。
他将背上一个鼓囊囊的、用深色粗布包裹着的包袱卸下来,放在地上。包袱不小,看起来分量不轻。
“你……你没事吧?”林晚快步走到他面前,顾不上看那包袱,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逡巡,检查他是否受伤。
沈砚任由她打量,摇了摇头:“没事。”他的目光落在她写满担忧和疲惫的脸上,眼神微微闪动,“等久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林晚鼻子一酸。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沈砚没再追问,他蹲下身,解开那个粗布包袱。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林晚眼睛一亮——不仅有干净的饮用水、密封包装的面包和饼干,还有一些简单的罐头、肉干,甚至有一小包水果糖和……几盒崭新的消炎药和纱布。
“村子里有个小卖部,东西不多,但够我们用几天。”沈砚言简意赅地解释,将水和一块面包先递给林晚,“先吃点东西。”
林晚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水和面包,看着地上那些在平时看来再普通不过,此刻却如同珍宝般的物资,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在可能暴露行踪的风险下,他弄到这些有多么不易。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拿起那几盒药,看向他:“你的伤和发烧……”
“已经处理过了。”沈砚打断她,拿起一个罐头,用匕首熟练地撬开,递给她,“吃吧,你需要补充体力。”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林晚不再坚持,小口咬了一口面包,松软的口感混合着麦香,让她空瘪的胃部一阵舒适的暖意。她又喝了几大口水,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滋润。
沈砚自己也沉默地吃着东西,动作很快,却并不显狼狈,依旧保持着警觉,耳朵留意着窑外的动静。
吃完简单的食物,体力恢复了一些,林晚才注意到沈砚换了一身深灰色的、看起来像是当地村民穿的普通衣裤,虽然不合身,却有效地掩盖了他身上那种过于扎眼的特质。他甚至还弄来了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将剩下的物资仔细地分类装好。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前出发。”沈砚收拾好东西,靠坐在窑壁旁,闭目养神,“往南走,目标不变。”
他的计划清晰,语气冷静,仿佛之前的高烧和虚弱从未发生过。但林晚能看到他眉宇间残留的一丝倦色,和比平时更加苍白的嘴唇。
她没有打扰他休息,只是默默地将自己那件外套重新披在他身上,然后坐在他身边,拿起一块肉干,慢慢地咀嚼着。
窑洞内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细微的咀嚼声和呼吸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了,暮色笼罩下来,窑洞内变得昏暗。
林晚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沈砚,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一种混合着安心、依赖以及更深沉情感的东西,在她心中静静流淌。她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
沈砚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却反手将她的手握紧。
掌心相贴,温度交融。
这一次,没有言语,没有解释,只有在这昏暗废墟中,彼此紧握的双手,和那份历经生死考验后,愈发坚不可摧的信任与依靠。
夜色渐深,窑洞外星月无光。但窑洞内,因为他的归来和这些来之不易的物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种,被重新点燃,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明天,他们将再次启程,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