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完全笼罩了废弃的砖窑,窑洞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村落零星灯火透过缝隙,投来几缕微弱的光带。沈砚重新生起一小堆火,这次火焰被小心翼翼地控制在窑洞最深处,光亮不易外泄。
跳跃的火光再次成为这片小小天地的中心,映照着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吃饱喝足,又有了基本的药物补给,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林晚仔细地帮沈砚左肩的伤口换了药。伤口愈合情况良好,高烧也没有反复的迹象,这让她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动作轻柔地涂抹药膏,缠绕纱布,指尖偶尔不经意划过他肩颈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微绷,又缓缓放松。
“明天……我们就要往南走了吗?”林晚一边打结,一边轻声问。
“嗯。”沈砚低头看着她灵巧的手指,火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地图显示,顺着山脚往南,有一条旧公路,虽然荒废多年,但方向是对的。比翻山越岭快,也相对隐蔽。”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林晚能感觉到,那个冷静、果决、掌控力极强的沈砚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添了一份明确的目标感。
“那个你要找的人……在南方很远的地方吗?”她抬起头,看向他。
沈砚的目光与她相遇,深邃的眼底映着火光。“不清楚具体位置,只有一个模糊的地名和代号。需要到了那边再打听。”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会花些时间,也可能会……扑空。”
他没有隐瞒前路的未知与风险。林晚却只是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畏惧。“没关系,我们一起找。”
她的信任简单而纯粹,像一股暖流,悄然注入沈砚向来冰冷的心湖。他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带着浅淡笑意的脸庞,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包裹着他。或许,这就是“同伴”的意义——不是负担,而是无论前路如何,都坚定站在你身边的存在。
他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拂开她脸颊边一缕被汗水粘住的发丝。这个动作比之前的触碰更带着一丝 deliberate(刻意)的温柔。
林晚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热,却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晚,”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窑洞里显得格外清晰,“等找到那个人,弄清楚一些事情之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牢牢锁住她,“我想……我们可以真正停下来。”
真正停下来。这意味着结束逃亡,结束被追杀的命运,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林晚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深藏的期盼,一股巨大的酸涩与甜蜜交织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眼眶有些湿润。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好!我们停下来。”
沈砚的指尖从她的发丝滑到她的下颌,轻轻抬起她的脸,让她能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的承诺。“到时候,找个靠海的小地方,安静地生活。”他描绘着那个模糊却令人向往的未来,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只有我们。”
没有组织的阴影,没有过去的枷锁,只有海浪、阳光,和彼此。
林晚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这份过于沉重和美好的承诺。她伸出手,覆盖住他停留在自己脸颊的手,将脸庞更深地埋进他带着薄茧的温热掌心。
“我等你。”她哽咽着说,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比的信任和期待,“等你带我去看海,等你……给我一个家。”
“家”这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带着千斤重量,也带着无尽的暖意,狠狠撞进了沈砚心底最柔软、也最荒芜的角落。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能拥有“家”的可能性。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火光在他们极其接近的脸庞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一言为定。”他低声说,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誓言。
这一次,没有亲吻,只是这样亲昵地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和那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约定。窑洞外夜风呼啸,窑洞内却因这无声的誓言而温暖如春。
过了许久,两人才缓缓分开。沈砚重新坐直身体,目光恢复了几分平时的冷静,但眼底那抹柔和的微光却未曾散去。
“睡吧。”他对林晚说,“明天要赶路。”
林晚点点头,在他身边铺好简单的“床铺”,躺了下来。沈砚将大部分干净的外套都盖在了她身上,自己只留了薄薄一层。
林晚看着他坐在火堆旁守夜的挺拔背影,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安全感填满。她不再害怕前方的未知,也不再畏惧潜在的 danger(危险),因为她知道,无论去哪里,身边都会有这个人。
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而安心的笑意,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看到了阳光下的沙滩,还有那个始终牵着她的手、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沈砚添了根柴,让火燃烧得更持久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林晚,她恬静的睡颜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然后,他转回身,目光锐利地望向窑洞外的黑夜,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守护着这片废墟中悄然生长的希望,和那个他与她共同许下的、关于海洋与未来的约定。
长夜未尽,但黎明已在不远处等待。向南的路,将是通往真相,也是通往他们共同未来的,最后一段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