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旺在邻村喝喜酒喝到月上柳梢头才散场。他本想在亲戚家借宿一晚,但想到明天一早还要去镇上赶集卖菜,便谢绝了主人的挽留,骑上他那辆二手摩托车往家赶。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孙旺打了个酒嗝,摩托车前灯的光柱在乡间土路上摇晃。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闭着眼都能摸回去。经过一片玉米地时,几只夜鸟突然从地里扑棱棱飞起,惊得孙旺手一抖,摩托车差点冲进路边的沟里。
\"妈的,吓老子一跳。\"孙旺骂了句,稳住车把继续往前开。
月亮被云层遮住了,四周黑得像是被泼了墨。孙旺拧亮车灯,却发现灯光似乎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能照到前面两三米的地方。更奇怪的是,这条路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路两边的玉米地不知何时变成了荒草丛生的野地,远处影影绰绰能看到几棵歪脖子老树。
\"怪了,我走错路了?\"孙旺嘟囔着,放慢车速。按理说这条路直通他们村,中间不该有岔道才对。他掏出手机想看看地图,却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电量也莫名其妙地从满格掉到了红色警告。
就在这时,摩托车突然发出一声怪响,接着彻底熄火了。孙旺连踩几脚启动杆,发动机只是干咳几声,死活打不着火。
\"真他娘见鬼了!\"孙旺气得踢了一脚摩托车,无奈只能推着车往前走。夜风吹过荒草地,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细语。孙旺后背一阵发凉,酒醒了大半。
走了约莫十分钟,孙旺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那棵歪脖子柳树怎么这么眼熟?树身上那道闪电形的疤痕,分明就是他十分钟前经过时看到的那棵。孙旺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
\"鬼打墙?\"孙旺想起奶奶生前讲过的故事,说人要是半夜在荒郊野外一直绕圈子,就是被鬼迷了眼,俗称\"鬼打墙\"。
孙旺咽了口唾沫,决定换个方向走。他离开土路,斜插进荒草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草叶划过他的裤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走了多久,孙旺的腿被杂草划出了几道血痕,可当他抬头时,那棵歪脖子柳树又出现在眼前,树身上的疤痕在月光下像一张扭曲的人脸,正对着他狞笑。
\"操!\"孙旺骂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树干才没摔倒。这时,他注意到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青灰色的石头,形状像个蜷缩的人。
孙旺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起这片荒地曾经是个乱葬岗,后来平了改耕地,但村里老人说半夜从这里过,总能听见哭声。
\"有人吗?\"孙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草动的沙沙声。孙旺决定再试一次,这次他盯着北极星的方向走。可走了不到五分钟,他又回到了那棵柳树下。这次树下不止有那块怪石,还多了个红布包。
孙旺的腿开始发抖,他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笑声,像是小孩子在嬉戏。
\"叔叔,你迷路了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孙旺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色惨白,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光。
\"你...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半夜在这里?\"孙旺的声音抖得厉害。
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过于整齐的白牙:\"我带你出去吧,这里不好玩。\"
孙旺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见小女孩已经转身往荒草深处走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小女孩走得很快,红棉袄在黑暗中像一团飘动的火苗。
\"等等我!\"孙旺喊道,加快脚步追赶。可那团红影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论他怎么加速都追不上。
突然,小女孩停住了。孙旺气喘吁吁地赶上去,发现面前是一座低矮的土包,上面插着块腐朽的木牌,隐约能看到\"之墓\"两个字。
\"到了。\"小女孩转过身,月光下她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这就是你家。\"
孙旺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脚根本没有着地,红棉袄下摆空荡荡的,像是挂在半空中。他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
是那棵歪脖子柳树。孙旺绝望地发现,他又回到了原点。小女孩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滚开!\"孙旺挥舞着手臂,突然想起奶奶说过,遇到鬼打墙要咬破手指用血在树上画圈。他狠心咬破食指,忍着痛在树皮上画了个血圈。
刹那间,风声大作,荒草剧烈摇晃起来。孙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村口的石桥上,摩托车好端端地停在旁边,发动机还在微微发热。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孙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干呕起来。桥下的溪水哗哗流淌,倒映着晨曦,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但当他抬起手时,食指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而他的裤脚上,沾满了荒草的碎叶和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