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伟拖着行李箱站在城中村的入口处,抬头望着那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楼房。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楼与楼之间交错缠绕,阳光几乎无法穿透这层人造的屏障。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油烟、垃圾和潮湿的气味。
\"就是这里了。\"他自言自语道,掏出手机再次确认地址。
三天前,周志伟因为工作调动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公司提供的住房补贴少得可怜,在市区连个厕所都租不起。中介带他看了几处房子后,最终推荐了这间位于城中村的出租屋。
\"虽然环境一般,但价格便宜,而且离地铁站就十分钟路程。\"中介当时这样介绍道。
周志伟跟着手机导航,穿过狭窄的巷道。两侧的楼房几乎贴在一起,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空。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有些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偶尔有老鼠从垃圾堆里窜出来,又迅速消失在阴暗的角落。
终于,他停在了一栋六层高的旧楼前。楼外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他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喂,林叔吗?我是来看房的周志伟。\"
五分钟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楼里走出来。他看上去六十多岁,皮肤黝黑,眼睛小而锐利,像是能看透人心。
\"你就是小周吧?\"林叔上下打量着周志伟,\"跟我来吧,房子在四楼。\"
楼梯间昏暗潮湿,墙壁上满是涂鸦和污渍。每上一层,周志伟都能闻到不同的气味——炒菜的油烟、发霉的衣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味道。
\"这栋楼有些年头了,\"林叔边走边说,\"但结构结实,住着安全。你的那间刚空出来不久,前一个租客住了两年多。\"
周志伟点点头,没有多问。他跟着林叔来到四楼,拐进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漆成暗红色的门,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
林叔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就是这间了。\"林叔侧身让周志伟进去。
房间比周志伟想象的要大一些,约莫二十平米。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旁边是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书桌。角落里有个小厨房和卫生间。窗户正对着另一栋楼,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对面晾晒的衣服。
\"怎么样?\"林叔问,\"一个月一千二,押一付三。\"
周志伟环顾四周。虽然老旧,但基本设施齐全,而且价格确实便宜。他走到床边坐下试了试,床垫比想象中要软。
\"就这间吧。\"他决定道。
林叔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合同。\"那咱们现在就签?\"
签完合同,交完押金和租金,林叔把钥匙交给周志伟。\"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我就住在一楼。\"
周志伟点点头,送走林叔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他把衣服挂进衣柜,日用品摆在卫生间,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走到窗前,看着对面楼里陆续亮起的灯光。城中村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喧嚣——炒菜声、电视声、孩子的哭闹声、夫妻的争吵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都市交响乐。
周志伟拉上窗帘,决定早点休息。明天是他新工作的第一天,需要养精蓄锐。
他关掉灯,躺在床上。床垫出奇地舒适,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周志伟突然惊醒。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外也安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
周志伟慢慢转过头,看向床的另一侧。
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边。
他猛地坐起身,伸手去摸床头灯的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人影消失了。
\"见鬼...\"周志伟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他环顾四周,房间空荡荡的,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肯定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他安慰自己,重新躺下,但这次他留了一盏小夜灯。
第二天早上,周志伟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站在床边的人影。
\"你还好吗?\"新同事小李关切地问,\"看起来没睡好啊。\"
\"嗯,新环境不太适应。\"周志伟勉强笑了笑。
下班后,他故意在公司多待了一会儿,拖延回出租屋的时间。直到晚上九点,他才不情愿地踏上回程的地铁。
回到出租屋,周志伟打开所有灯,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甚至查看了衣柜和床底。什么都没发现。
\"看来真是幻觉。\"他松了口气,洗漱后准备睡觉。这次他决定开着电视睡,让声音驱散可能的恐惧。
然而,凌晨两点多,他又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惊醒了。
这次,他清楚地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在抚摸他的脸颊。
周志伟惊恐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正俯视着他。女人的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眼白,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尖叫着滚下床,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灯亮后,房间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周志伟坐在地板上,浑身发抖。这不是幻觉,绝对不是。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噩梦越来越频繁。每次都是那个女人,有时站在床边,有时坐在床尾,有时甚至直接躺在他身边。她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最可怕的是她的胸口,衣服被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周志伟的精神状态急剧下滑。他开始害怕睡觉,整夜开着灯和电视,靠咖啡和能量饮料维持清醒。工作表现自然也受到影响,上司已经找他谈过两次话了。
第五天晚上,周志伟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给林叔打了电话。
\"林叔,我想问问...这间房子...之前出过什么事吗?\"他尽量委婉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感觉房间里...不太干净。\"
林叔叹了口气。\"小周啊,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这房子很干净的,上一个租客住了一年多,什么事都没有。\"
\"上一个租客...是什么人?\"周志伟追问道。
\"一个中年男人,姓高,挺安静的,按时交房租,很少麻烦我。\"林叔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后来...后来他搬走了。\"
周志伟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叔话中的犹豫。\"他是自己搬走的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小周,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如果住得不舒服,我可以退你押金。\"
这反而激起了周志伟的好奇心。\"林叔,请你告诉我实话。我最近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林叔长叹一口气。\"好吧...那个高先生,他...他被被警察抓了。新闻上说他是个连环杀手,专门杀害女性...好像还...还割取她们的...身体部位...\"
周志伟感到一阵恶寒。\"他是在这间房子里被抓的吗?\"
\"不是,是在外面,他搬走半年后在邻市被抓。但警察确实来搜查过这间屋子,带走了一些东西...他们说没发现什么证据,就封了案。\"
挂断电话后,周志伟坐在床边,感到一阵眩晕。他环顾这个房间,想象着一个变态杀手曾经在这里生活,可能还在这里...处理过受害者。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床底下。警察搜查过房间,但床底下呢?
周志伟趴在地上,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床底。灰尘和蜘蛛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他伸手去够,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那是一个小玻璃杯,被强力胶牢牢粘在床板底部,如果不特意翻过床板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周志伟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用钥匙一点点撬开玻璃杯,当它终于松动时,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
玻璃杯里装着浑浊的液体,浸泡着两颗...乳头。
周志伟尖叫着把杯子扔了出去。玻璃杯砸在墙上碎裂,液体和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一路跑到楼下,疯狂敲打林叔的门。
林叔开门后,看到脸色惨白的周志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林叔紧张地问。
周志伟说不出话,只是颤抖着指向楼上。
林叔跟着他回到房间,看到地上的狼藉后,脸色也变得煞白。
\"天啊...他真的...在这里藏了...\"林叔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报警...我们必须报警...\"周志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警察到来后,封锁了现场。法医小心地收集了地上的证据,包括那两颗已经泡得发白的乳头。
\"这应该属于某个受害者,\"一位警官严肃地说,\"我们会送去检验。高承勇的案子已经结案了,但如果有新证据...\"
周志伟当晚就收拾行李离开了那间出租屋。林叔退还了他全部押金和剩余租金,还不住地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警察说他们彻底搜查过了...\"林叔反复说着。
周志伟没有责怪他。他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向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
\"这么快就走?\"上司惊讶地问,\"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个人的原因。\"周志伟没有解释。
离开那座城市前,他在新闻上看到了后续报道。法医确认那两颗乳头属于一名失踪两年多的女性,正是高承勇的受害者之一。高承勇已被执行死刑。
坐在开往家乡的火车上,周志伟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每当闭上眼睛,他仍能看到那个站在床边的女人。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终于可以安息,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段恐怖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