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震了一下。
这次陈渊没抬头看监控面板，直接调出外壁传感器的频谱图。屏幕上两条波形并列，一条是三十分钟前的震动信号，另一条是刚捕捉到的。频率高了12%，脉冲间隔从4.3秒缩短到3.1秒，节奏更密，像有人在远处敲鼓，一步步逼近。
“不是地质活动。”他低声说，“是机甲群或者钻探装置在移动。”
他按下通讯键：“老赵，b7到c3区段全部闭锁，启动局部装甲防御程序。”
话音刚落，赵铁锤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便携终端，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我已经看到数据了。这频率太规整，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海盗在靠近。”陈渊盯着屏幕，“他们不用飞船正面接近，改走地底，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小股试探结束了。”赵铁锤把终端放在操作台上，“接下来是总攻。”
两人沉默几秒。维修区里只有机甲电源灯在闪，绿光一明一暗。
“得让主控台知道情况。”陈渊说。
“现在系统算力被防御模块占了七成，没法做多源验证。”赵铁锤皱眉，“没有影像证据，船长不会拉全舰警报。”
“那就造一个。”陈渊转身走向信息接口舱，“叫小李过来，用残余节点拼图像。”
三分钟后，小李气喘吁吁跑进维修区，耳机还挂在脖子上。“我刚在值班室看到异常信号流，正想上报——”
“别说了。”陈渊递过数据线，“接废弃阵列，调低轨探测器的残存信号，我要热源成像。”
小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被炸掉一半的通信球？”
“就是它。”陈渊点头，“还能用，只是没人愿意花时间解密碎片数据。”
“那玩意儿信号断断续续，解出来也是雪花。”小李嘀咕着插上线缆，“但我试试。”
他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出六个信号源，开始手动对齐时间戳。画面先是乱码，接着出现几个模糊红点，慢慢连成一片移动的热区。
“等等……这数量不对。”小李突然停住，“我放大看看。”
画面拉近，十二个大型热源清晰可见，排列成三角阵型，航迹指向飞船坐标。最小的一艘也有三百米长，最大的像一座移动山峰。
“中型以上战舰，至少十二艘。”陈渊指着其中三个密集点，“这是包抄路线，准备封锁我们的逃生通道。”
“上次来的是侦察队。”赵铁锤冷笑，“这次是主力全上了。”
“他们预计抵达时间？”陈渊问。
小李快速计算：“按当前速度和轨道修正频率，三十分钟内进入攻击范围。”
“远超骚扰节奏。”陈渊看着热源图，“这不是巡逻，是围剿。”
他站起身，摘下耳机，走向维修区中央的公共通讯器。
“接主控大厅。”他说。
几秒后，扬声器传来船长的声音：“陈渊？有新情况？”
“有。”陈渊语速平稳，“海盗舰队正在逼近，十二艘以上主力舰，预计三十分钟内抵达。我已通过残余探测信号确认目标规模与航向。建议立即启动全舰战备程序。”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确定不是误判？”船长问。
“震动频率规律递增，热源成像清晰，航迹收敛于本舰坐标。如果是误判，那宇宙巧合也太离谱了。”陈渊顿了顿，“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按键声。
“全舰通告。”船长声音变冷，“一级战备状态启动。所有岗位立即归位，武器系统预热，护盾充能。重复，一级战备状态启动。”
警铃响起。原本白色的照明转为暗红，走廊里的广播一遍遍重复指令。
赵铁锤走到陈渊身边：“这下没人敢说虚惊一场了。”
“有些人还在赌运气。”陈渊看着监控屏，“但赌输了，命就没了。”
“我去动力舱盯线路。”赵铁锤拍了下他肩膀，“你别一直站着，机甲还得你开。”
“我不累。”陈渊没动，“你去吧，有问题叫我。”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维修区只剩两人。小李还在终端前，眼睛盯着不断更新的热源图。
“他们速度没变。”小李说，“而且……好像分兵了。”
陈渊走过去。画面上，三艘战舰脱离主队，朝另一个方向移动。
“绕后？”他眯眼，“想切断我们退路？”
“不。”小李摇头，“你看它们的转向角度——它们不是要包围，是要卡住资源管道口。”
陈渊猛地反应过来：“他们知道我们靠外部供能，想先断电再强攻。”
“聪明啊。”小李苦笑，“打蛇打七寸。”
“那就让他们知道，这条蛇有牙。”陈渊打开机甲自检菜单，强制刷新所有系统。
左腿液压：正常
右肩扭矩：稳定
动力回路：电压平稳
装甲完整性：98.3%
他多看了一眼备用电池组的状态。绿色指示灯亮着，电量满格。
“老赵把电池提前并入主线路了。”他说。
“他刚给我发消息，说怕你撑不住。”小李笑了一下，“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倔。”
陈渊没回应。他走到驾驶舱旁，抬头看机甲胸前的摄像头。镜头漆黑，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等会要是打起来，别掉链子。”他说。
小李在后面小声嘀咕：“你还真当它能听懂？”
“它听得懂。”陈渊坐进驾驶舱，“不然怎么每次都能活下来。”
舱门关闭，系统自动识别身份，启动预热程序。仪表盘灯光逐一亮起，操控杆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
外面，红色应急灯持续闪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急，所有人都在奔向自己的岗位。
小李突然喊：“陈哥！热源又有变化！”
陈渊立刻调出画面。主舰队航速提升8%，距离缩短至二十五分钟航程。
“他们加速了。”小李声音有点抖，“是不是发现我们察觉了？”
“可能。”陈渊盯着数据，“也可能……他们觉得胜券在握。”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陈渊双手搭上操控杆，“还能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
“打呗。”
小李没再说话。他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悬在报警按钮上方，随时准备上报新动态。
陈渊闭上眼，回忆最后一次实战。敌机装死，想自爆。他关主动力，潜行靠近，用机械钳卡住发射口，一炮轰碎。
那次赢了。这次呢？
他睁开眼。
“小李。”
“在！”
“记录所有战斗数据。”陈渊说，“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留下来。”
“你要留遗言？”小李干笑一声。
“不是遗言。”陈渊看着前方闸门，“是教程。”
小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维修区安静下来。只有机甲内部传来轻微嗡鸣，像是心跳。
地面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近。震动波传到脚底，像有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陈渊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
一下。两下。三下。
他忽然想起地球上的事。那时候他在车间修发动机，老板总说：“小陈啊，机器不会骗人，你对它认真，它就给你省心。”
现在这台机器，是他亲手修的，每一颗螺丝都拧过三遍。
它不会骗他。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铁锤冲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纸。“b7区外壁压力值异常上升，他们已经在钻了！”
陈渊点头：“来了。”
“要不要提前出击？”赵铁锤问。
“不。”陈渊盯着闸门，“让他们进来。”
“你说什么？”
“让他们进来。”陈渊嘴角微动，“在地下打，比在天上安全。”
赵铁锤愣了两秒，突然笑了：“你小子，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陈渊没笑。他拿起头盔，放在身侧。
双手依旧搭在操控杆上。
前方闸门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