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的声音刚落，陈渊就冲到了战术平板前。屏幕上那三个红点停在距离营地三公里的位置，信号突然中断，像是被人手动关掉了设备。
他盯着屏幕看了五秒，手指在放大键上按了两下。坐标位置是荒漠边缘的废弃观测塔，那里早就没人用了。如果是普通流浪者，不会特意绕过去，更不会直接断信号。
“不对劲。”他低声说。
林悦从旁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半瓶水。“他们不打了？也不跑了？就这么停着？”
“不是撤退。”陈渊摇头，“是蹲点。”
他把平板转了个方向，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监控回放。画面里，营地的人正忙着清理废墟，有人抬伤员，有人搬物资，火堆边围了一圈人，笑得很响。那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他快进到一小时前，画面一闪，一个穿灰布外套的人影出现在北侧高坡上。那人背对着镜头，站了不到八分钟就走了，路线避开了所有固定摄像头的主视野。
“再看这个。”他又切到东南角的监控。同样的时间段，另一个身影出现在旧输油管道顶部，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几乎没有扬起灰尘。
第三个出现在西面塌方区，戴着破帽子，走路姿势和其他拾荒者不一样——步伐太稳，节奏太准。
“这三个人没登记过。”陈渊指着记录表，“守卫轮班日志里没有他们的通行记录。”
林悦皱眉：“会不会是附近营地来的？听说有些人在我们炸完据点后就往这边靠。”
“如果是来投奔的，为什么不走正门？为什么躲摄像头？”陈渊关掉回放，“而且你看他们的移动轨迹。”
他在地图上标出三个点，连线后形成一个三角形，顶点正好对准指挥帐篷和能源仓库。
“这不是路过，是监视。”
林悦沉默了几秒，接过平板仔细看了看。“你确定不是自己太紧张？刚打完一场硬仗，神经绷太久容易出幻觉。”
“我累，但没瞎。”陈渊语气没变，“赵铁锤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机器可以骗人，眼睛不会。你看这个人。”他放大其中一个画面，“他左脚微外翻，这是长期穿军用靴留下的习惯。普通人捡破烂可穿不出这种步态。”
林悦咬了下嘴唇。“我去查一下今晚的巡逻排班。”
她转身走了。陈渊没动，继续翻看监控。他把三个目标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叠在一起，发现间隔只有四分钟。几乎是接力式的换岗。
这不是巧合。
十分钟后，林悦回来了，脸色有点沉。“今晚值班的两组人都在岗，交接记录完整。没人报告发现外来者，也没人看到这三个家伙从正门进来。”
“那就是翻墙进来的。”陈渊说，“或者走地下管道。”
“你是说……有人专门派他们来的？”
“不止是派人。”他指着地图，“他们是冲着据点被毁来的。反应太快了。我们才炸完不到六小时，他们就已经在周围布眼线。”
林悦低头想了想。“可他们为什么不进攻？明明有载具，有装备。”
“因为他们在等。”陈渊收起平板，“等我们放松，等我们庆祝，等我们以为胜利了。”
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一群人围着火堆坐成一圈，有人在唱歌，跑调跑得离谱。一个小女孩举着根烧黑的棍子当话筒，逗得大家直拍大腿。
老王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说：“头儿，来喝一口吧，刚煮的。大伙都说今天该好好吃一顿。”
陈渊笑了笑：“谢谢，你先去吧，我还有事。”
老王点点头走了。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层疲惫。这场战斗耗掉了太多东西，不只是弹药和机甲零件，还有人的力气和精神。
林悦看着那边热闹的场面，轻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惊动大家？让大家别庆祝了？”
“不行。”陈渊摇头，“现在说有人监视，只会引起混乱。很多人刚逃出来，好不容易喘口气，不能让他们再活在恐惧里。”
“那你打算装不知道？”
“不是装。”他看着她，“是反过来盯回去。”
林悦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顺着他们查上去？”
“先搞清楚他们是哪边的。”陈渊说，“是残余势力？还是新来的？有没有背后组织？只要抓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
“风险很大。”林悦提醒他，“万一他们是诱饵呢？故意露破绽，等我们跟上去？”
“我知道。”陈渊点头，“所以我不会带别人去。我自己来。”
“你疯了吧？”林悦声音压低，“你连轴转快三天了，机甲都炸瘸一条腿，你还想一个人摸黑出去？”
“我没想现在就出发。”他说，“我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轮流盯。谁靠近营地异常区域，就记下路线、时间和特征。等攒够线索再动手。”
林悦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还真是半点都不肯松懈啊。”
“我不是不信和平。”陈渊望着远处的火堆，“我是怕和平太假，假到让人忘了怎么拿枪。”
两人站在指挥帐篷外，夜风卷着沙粒掠过地面。营地里还在欢闹，锅碗碰撞声、说话声、孩子的笑声混成一片。看起来一切都好了。
但他们知道没好。
林悦掏出随身记录仪，打开加密频道。“我从明早第一班巡逻开始查。顺便问问有没有人见过这三个家伙。”
“我负责调所有临时监控的存储卡。”陈渊说，“特别是那些死角位置。他们能避开主摄像头，不一定能躲过偷装的小设备。”
“万一他们是冲着名单来的呢？”林悦突然问，“我们炸了据点，但他们可能已经拷贝了数据。要是他们拿着名单一个个找上门……”
“那就更得快点动手。”陈渊说，“不能等他们先出手。”
又一阵风吹过来，帐篷帘子被掀了一下。陈渊伸手按住，目光扫过营地四周的高点。每一处阴影他都在心里重新标记了一遍。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第二天早上，一名巡逻队员交来一张模糊的照片。是在东侧管道附近拍的，显示有个穿灰外套的人蹲在地上，似乎在检查什么。
陈渊接过照片，放大角落。那人手套边缘露出一小截金属环，反着冷光。
不像拾荒者用的东西。
他把照片导入平板，对比昨晚监控里的那个人。身形、高度、走路姿态，全都吻合。
“找到了。”他对林悦说。
林悦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这人不是在看地形，是在布东西。”
“可能是信号中继器。”陈渊说，“用来远程传数据。”
“那他们已经在收集信息了。”
“所以不能再等。”陈渊合上平板，“今晚我跟一趟。”
“我说了我不让你单独行动。”
“你可以跟我保持通讯。”他看着她，“而且你比谁都了解这片地。我要是迷路了，还能喊你导航。”
林悦瞪着他。“这时候还会开玩笑？”
“不开玩笑怎么活？”他咧了下嘴，“地球那会儿修车，客户催得要死，我还边焊边唱《最炫民族风》呢。”
林悦叹了口气。“行吧。但你必须每十分钟报一次位置。出问题立刻撤，不准逞英雄。”
“成交。”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营地里的喧闹渐渐平息。人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重建住所。孩子们在地上画画，用炭条涂出歪歪扭扭的机甲和飞船。
看起来像新的一天。
陈渊站在高台边缘，最后扫视了一遍营地。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那是昨晚偷偷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个位置。
他把它展开，写下了第一行字：
“三双眼睛，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