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但节奏变了。
不再是刺耳的连鸣,而是断断续续的短促提示音,像是累坏了的人在喘气。林悦一脚踹开医疗区b通道的通风口盖板,老王正跪在地上焊最后一块挡板,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封死了!”老王抹了把脸上的灰,“这回就算有人再远程开阀门,毒气也进不来。”
林悦抓起对讲机:“医疗组注意,b区隔离完成,空气过滤系统重启,所有人检查面罩密封性。”
她嗓子已经哑了,说话像砂纸磨铁皮。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她靠着墙才站得稳。可走廊尽头那几个躺在推床上的人还在咳血,她不能倒。
病房里,医生G正盯着监测屏。十七个轻症患者体温全部回落,三个危重的呼吸频率开始回升。他看了眼时间——过去六小时,零新增。
他摘下口罩,手指抖得厉害。
“我们……稳住了。”他说这话时声音太轻,像是怕吵醒什么。旁边的护士突然哭了,抱着记录本蹲在地上。另一个医护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攥着笔。
医生G走到门口,看见林悦正往身上套防护服。
“你去哪?”他问。
“维修间。”林悦头也不抬,“陈渊说那里有问题,我得守着。”
“等等。”医生G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便携检测仪,“拿着,这玩意能扫出非标信号源。昨晚那个控制器碎片,就是靠它定位的。”
林悦接过仪器,点头就走。
医生G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住她:“告诉陈渊……药见效了。病人有救。”
林悦回头,咧了下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早说了,咱这破船烂到根儿里都能撑住,区区一场中毒算啥。”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张宇刚上线,说要见陈渊,人在指挥层等。”
医生G点点头,关上门。
他坐回椅子,盯着满屏的数据流,突然觉得耳朵嗡嗡响。三十多个小时没睡,现在一松劲,脑子像被抽了芯的灯泡,忽明忽暗。他摸出一颗提神片塞嘴里,苦得直咧嘴。
“还得撑会儿。”他自言自语,“等新人来接班。”
指挥中心,陈渊正站在主控台前调权限日志。小李端了杯热饮过来,手还在抖。
“喝点东西。”小李把杯子塞他手里,“张宇已经在会议室等你十分钟了。”
陈渊嗯了一声,没抬头。屏幕上滚动着昨晚到今早的所有系统操作记录。他划到凌晨三点十七分,维修间有一条异常登录,持续四秒,随后所有痕迹被清除。
“不是船员。”他说。
“为啥?”小李凑过来看。
“正规流程需要双认证,这个人用的是物理接入,外接模块直连主板。船上没人这么干,除非……想绕开监控。”
小李咽了口唾沫:“所以真有内鬼?”
“不止一个。”陈渊关掉页面,“反叛势力N被打退后,立刻有人接手他们的计划。时间卡得太准,说明内部早有人等着动手。”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味道像烧糊的塑料。
“难喝吧?”小李苦笑,“后勤库房只剩这几种冲剂了,咖啡早就没了。”
“习惯了。”陈渊放下杯子,“走,去见张宇。”
会议室门开着,张宇坐在里面翻资料,桌上摊着几张加密通讯的截获记录。
“来了。”他抬头,“医疗那边刚传消息,病情控制住了。”
陈渊坐下:“我知道。”
“你知道的事不少。”张宇合上文件夹,“比如维修间的非法接入,比如通风系统的远程启动,比如营养膏批次标记的三角符号——这些事,你都没上报。”
“没空。”陈渊靠在椅背上,“一边救人,一边防外面打进来,还要盯内部放毒的。你觉得我能先顾哪头?”
张宇沉默几秒:“我不是问责。我是想知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陈渊站起身,“先把还能动的人都组织起来,换班轮守。医疗区由林悦带工人队接管,指挥层我亲自盯着。能源核心加装三道物理锁,非授权任何人靠近就电击。”
“太狠了吧?”
“狠?”陈渊冷笑,“刚才医生G告诉我,第三个死的是个孩子。十岁,吃了半管营养膏,肝肾全坏。你说我该温柔点?”
张宇没说话。
“我已经让小李整理所有近期接触过维修间的人名单。”陈渊继续说,“谁值过夜班,谁领过备用零件,谁有权限改环境参数,全部排查。另外,通知各区域负责人,接下来二十四小时,所有非必要操作暂停,违者按敌对行为处理。”
张宇点点头:“我配合你。反抗组织的情报网还能用,我可以调人帮你筛信息。”
“别动大队伍。”陈渊摇头,“现在最怕的就是打草惊蛇。让一个人来就行,最好不显眼,能混进底层岗位。”
“我认识一个。”张宇说,“以前在蒸汽城当管道工,后来帮我送信。人老实,手脚快,关键是谁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样。”
“正好。”陈渊掏出一块身份卡,“拿这个去登记‘临时后勤支援’,让他明天上岗。我会安排他在维修间附近活动。”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悦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黑盒子。
“找到了。”她把盒子放在桌上,“维修间角落有个隐蔽接口,被人用胶泥封了。我撬开一看,底下是外接端口,型号和昨晚那块碎片一致。”
陈渊打开盒子,端口边缘还有残留的烧痕。
“不是一次性的。”他说,“他们试过至少两次。第一次可能失败了,所以昨晚才成功启动通风系统。”
林悦点头:“而且这位置一般人不会去。只有负责线路检修的才会注意到。”
张宇看向陈渊:“看来内鬼是维修组的人?”
“不一定。”陈渊合上盒子,“也可能是有人借用了他们的权限。比如值班表、工具包、身份卡……只要几分钟,就能完成接入。”
会议室安静下来。
小李探头进来:“那个……医生G说想跟你通个话,紧急的。”
陈渊接起通讯器。
“怎么了?”
“有个病人醒了。”医生G的声音透着疲惫里的兴奋,“就是那个十岁的孩子,昏迷十二小时,刚才突然睁眼,能说话了。”
“说什么?”
“他记得自己吃的营养膏。”医生G顿了顿,“他说,发药的时候,有个穿灰色工装的人特意把m-7批次塞给他,说这个口味甜。”
陈渊眼神一冷。
“灰色工装?”林悦凑近听,“维修组的衣服是蓝色的,后勤是橙色,灰色……是临时外包人员。”
张宇立刻反应过来:“上个月船体外修,确实雇过一批外部技工,干了三天就走了。”
“但他们留下的身份卡没回收。”陈渊盯着权限日志,“系统显示,昨晚登录维修间的Id,正是其中一个已注销的临时账号。”
“复活了?”林悦瞪眼。
“有人复制了卡。”陈渊站起身,“或者,根本就没离开。”
他转向张宇:“让你的人提前上岗,今晚就来。另外,查一下上个月所有外包人员的登船记录,重点找有没有重复出现的名字。”
张宇点头:“两小时内给你。”
“还有。”陈渊拿起外勤服,“我去一趟货舱。营养膏的发放源头在那里,我想看看监控。”
“你不去休息会儿?”小李小声问。
“睡不着。”陈渊拉上外套拉链,“一闭眼就看见那孩子吐血的样子。”
他走出会议室,林悦跟出来。
“你真信能挖出幕后的人?”她问。
“不信也得查。”陈渊脚步没停,“我们现在赢了一仗,可敌人还在船上。他们等的就是我们放松警惕那一刻。”
林悦笑了下:“那你可别指望我放松。工人队我已经编成巡逻组,每两小时换岗,谁敢乱动我就让人把他按地上。”
“挺好。”陈渊说,“你守后方,我清前线。”
两人走到岔路口,各自分开。
陈渊走向货舱通道,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碰到一张折叠的纸条。那是医生G刚才悄悄塞给他的,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第四个病人醒了,他说他看见发药的人袖口有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