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车驶出北区大门的瞬间,林悦正站在监控室门口。
她没动,只是盯着屏幕里那辆车的尾灯,直到它们消失在夜色中。值班的技术员打着哈欠问要不要记录出车事由,她随口说了句“例行检修”,顺手在登记表上勾了个圈。
回到自己住处,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后,从床底拖出一个旧工具箱。打开夹层,取出一块微型存储卡,放在桌上。灯光下,卡面有些发灰,像是被高温烫过边缘。
她没看太久,收进衣兜,转身又往监控室走。
路上碰上两个巡逻的侦查兵,都是舰队调来的老兵,一个叫老周,一个姓李。平时常一起喝咖啡,关系不错。老周一见她就说:“你这会儿还去盯回放?昨夜北区信号跳了一下,我们查了半宿,啥也没捞着。”
林悦停下脚步:“信号什么时候跳的?”
“一点多吧,具体时间得调记录。”老周挠头,“反正就一下,系统以为是干扰,自动过滤了。”
林悦点头:“我刚想起来,凌晨我去指挥所拿补给的时候,好像听见通讯台有杂音。”
老李皱眉:“不可能啊,那地方门窗密封,连手机都打不通。”
“可我确实听到了。”林悦说,“像是短波接通的提示音,很轻。”
三人一块进了监控室。林悦调出昨晚一点四十七分的画面,正好拍到她提着保温箱走进指挥所。画面清晰,但音频部分有一段三秒的空白。
“这里断了。”她说。
老周凑过来:“系统日志显示,那会儿供电正常,没理由丢数据。”
“除非有人手动切断录音。”林悦低声说,“或者……用设备屏蔽了声频采集。”
老李不信:“谁干这个?图啥?”
林悦不答,只把画面暂停在她打开通讯台暗格的那一秒。她的手伸进去,动作自然。但放大后能看到,暗格外侧有一道细微划痕,像是被硬物刮过几次。
“这格子平时没人碰。”她说,“怎么会有磨损?”
老周盯着看了半天:“要不咱们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东西。”
林悦点头:“现在就去。”
他们没带太多装备,只拿了热感应贴片和便携探针。为了避免引起注意,统一穿了工程队的制服,说是去检查北区出口的线路老化问题。
维修通道外漆黑一片,白天工程队收工后就没再进来。几人蹲在通风口下方,林悦把贴片按在地上接缝处。不到十秒,读数上升。
“这里有余温。”她说,“最近有人打开过下面的暗格。”
老李撬开外壳,发现里面空了,只剩一个焊死的底座。他用手电照内壁,忽然“咦”了一声。
“这儿刻了串数字。”
林悦接过手电,看清那是一组极细的编码,刻在漆层底下,明显是故意藏起来的。她记下数字,当场比对便携数据库,无匹配结果。
“不像我们用的频率。”老周说。
林悦却觉得眼熟。她掏出自己的终端,翻出之前缴获的一批敌方残件照片,一张张滑过去。终于,在一架报废无人机的通信模块特写里,看到了同样的刻码方式。
“这是‘影蛇’系列的私有协议。”她说,“三年前边境冲突时出现过,后来被禁用了。”
老李脸色变了:“这种设备早就该销毁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说明有人偷偷留了货。”林悦合上终端,“而且还能接入我们的系统附近发送信号。”
他们继续搜查周围区域。老周绕到管道支架背面时,发现一排不起眼的划痕。他摸了半天,回头说:“这是拾荒者之间的标记。”
林悦走过去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三道斜线加一个圆点——意思是“已取走,安全撤离”。
这个标记,她在废土星球时学过。那时候靠它传递物资位置、避开巡逻队。但现在出现在这里,意义完全不同。
“有人用老办法传消息。”她说,“而且知道我们的人能看懂。”
老李不解:“干嘛不直接用电台?”
“因为电台会被追踪。”林悦说,“这种标记不会留下电子痕迹,只要事先约定好位置和含义,谁都查不到。”
老周皱眉:“问题是,谁跟谁约的?”
没人回答。
林悦低头看着那个标记,手指轻轻划过刻痕。这手法很熟,不是随便划的。力度均匀,角度一致,像是习惯性动作。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昨天下午有没有人申请去废弃信号站做设备回收?”
老李查了记录:“没有正式申请。但北区维修组报备了一辆车外出巡检,路线包括那边。”
“几点出发的?”
“晚上七点十八。”
正是东区小队遭遇伏击之后。
林悦沉默了几秒,说:“从现在起,所有异常信号都要手动复核,不能依赖系统自动过滤。”
老周点头:“我回去就跟技术组打招呼。”
“还有。”林悦看着他们,“这事先别声张。我们再查一圈,确认是不是孤立事件。”
两人应了,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林悦没走。她蹲在通风口旁边,用手摸了摸墙体内部。灰尘很厚,但在靠近底座的位置,有几道新鲜的摩擦痕迹,像是金属部件被频繁抽出插回。
她掏出一张新贴片,贴在焊点上。温度还在缓慢下降,说明不久前还有电流通过。
“不是一次性的。”她自言自语,“是定期使用的中继点。”
这意味着,对方不是临时作案,而是建立了稳定的泄密链路。
她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往营地走。
路上遇到几个换岗的士兵,她点头打招呼,脸上看不出异样。可脑子里一直在转:谁能接触到命令草案?谁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操作通讯台?谁又有渠道联系外部势力?
回到监控室,她重新调出昨晚的完整录像。从一点四十五分开始,逐帧播放。
画面里,她自己走进来,打开暗格,取出存储卡,放进保温箱夹层。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然后关门离开。
她反复看了五遍,终于发现问题。
在她伸手进暗格的瞬间,镜头角度微微晃了一下。虽然只有半秒,但背景里的灯管亮度发生了变化。
像是有人在操作摄像头。
她立即查系统日志,发现那一秒的视频流曾被短暂重定向到一个备用服务器Ip。地址归属未知,注册信息为空。
“有人在偷看监控。”她低声说。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可能就在系统内部,权限足够高,能绕过日志预警。
她关掉画面,靠在椅子上闭眼思考。
如果她是间谍,该怎么保证每次都能拿到最新指令?必须在命令生成后、加密前获取内容。也就是说,要么能接触起草终端,要么能在传输路径上截流。
而维修车出营的时间,刚好卡在假命令录入系统后的二十分钟内。
太准了。
她睁开眼,打开终端,新建一份加密文档,写下三条线索:
1. 异常信号频率与敌方废弃设备一致;
2. 现场发现拾荒者标记,表明交接已完成;
3. 监控画面被实时篡改,泄密者具备高权限访问能力。
她没提交,只设为草稿。
然后拨通老周的通讯频道:“明天开始,你们俩轮班守北区出口。不用露面,伪装成后勤巡查就行。重点记下车牌号和出发时间。”
“你要抓现行?”
“还不确定。”她说,“但我得知道,那辆车还会不会再去信号站。”
“行,没问题。”
挂断后,她起身走到窗边。
营地灯火零落,北区方向一片安静。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点铁锈味。
她站了一会儿,转身打开另一台备用机,登录低权限账户,假装查询日常巡逻记录。实际上,她在后台悄悄埋了一个监听程序,目标是所有访问过“通讯台维护日志”的账号。
只要有人查看相关记录,就会触发提醒。
做完这些,她关机,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手刚碰到门把手,终端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系统提示:**“检测到非常规访问行为,来源Ip:cmd-7N(本地终端)。”**
访问内容:**“一点四十七分监控原始数据请求下载”。**
时间:**此刻。**
她盯着那条消息,慢慢把手从门把手上收回。
转身坐回椅子,打开终端,输入追踪指令。
屏幕跳转,显示下载请求来自营地内部一台编号为“t-448”的设备。
那是张宇办公室的备用机。
但她记得很清楚——张宇今晚根本没回来。
林悦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屋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