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偏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李恪紧绷的肩头。他刚踏入殿门,便见李世民已从龙椅上起身,往日威严的眉宇间竟带着几分柔和 —— 不同于朝会上的帝王威仪,此刻的他更像一位担忧子嗣的父亲。
“恪儿,过来。” 李世民招了招手,指了指身旁的锦凳,内侍官适时奉上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父子间的距离。李恪躬身行礼时,仍能感受到袖中自辩奏折的褶皱,那是他昨夜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
“朕已看过你的奏折,” 李世民率先开口,指尖轻轻点了点案上的奏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安州之事,朕曾派御史巡查过,你治军严明,安抚豪强亦是为了地方安稳,何来‘私蓄甲兵’之说?至于你母妃的出身,朕从未将其视作你的污点 —— 你是朕的儿子,是为大唐斩将夺旗的吴王,这便够了。”
李恪猛地抬头,眼中的委屈与不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感激。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李世民抬手打断:“宵小之辈散播流言,无非是见你军功卓着,想借故构陷离间,搅乱朝局,甚至动摇朕的判断。你放心,朕既知你忠心,便绝不会让你受此冤屈。”
话音落下,李世民的语气骤然转厉,带着帝王的雷霆之威:“朕已下旨,百骑司全员出动,严查流言源头!无论背后主使是何人,哪怕是王公贵族,朕也绝不轻饶!” 他起身走到李恪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像一颗定心丸,让李恪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回去吧,安心待在府中,不必理会外界传言,朕会还你一个清白。”
李恪躬身谢恩,退出殿外时,恰逢百骑司统领秦峰入宫领命。两人擦肩而过,秦峰眼中的锐利与决绝,让李恪更添了几分安心 —— 父皇既已表态,这场流言风波,终会有水落石出之日。
百骑司的行动堪称雷厉风行。秦峰将手下暗探分成十组,分别驻守长安各坊市,不到半日便逮捕了五名传播流言最猖獗的市井无赖。酷刑之下,其中一人供出自己是受 “魏王府旁支管事” 所托,每日在茶馆酒肆散播谣言,还得了五十两白银的报酬。
暗探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很快在那名管事的家中搜出一封密信,信中虽未明言 “诋毁吴王”,却写着 “需借市井之口,削其声望” 的字句,落款是魏王府属官崔枢的亲信。更关键的是,管事家中的白银成色、印记,与魏王府账房上月支出的 “杂用银两” 完全一致 —— 线索如同藤蔓,悄然指向了魏王府。
消息传到魏王府时,李泰正在书房与崔枢商议如何进一步拉拢江南士族。听闻百骑司已查到府中属官头上,他手中的茶杯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浸湿了案上的典籍。“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让你们找市井无赖传话,怎么会牵扯到崔枢的人?” 李泰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往日的从容荡然无存。
崔枢也急得满头大汗:“殿下,是属下失算,那管事一时贪财,竟留下了银两的印记。如今百骑司查得紧,若继续拖延,恐会查到殿下头上!” 他俯身向前,压低声音道,“不如…… 弃车保帅?将那管事与几个跑腿的低级属员推出去,就说他们是‘私自行事,妄图挑拨殿下与吴王关系’,与殿下无关。”
李泰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闪过挣扎 —— 那几名属员跟随他多年,此刻舍弃,未免不近人情。可他更清楚,一旦被父皇查到自己是流言的主使,此前积累的声望、士族的支持,甚至储位之争的资格,都将化为泡影。“只能如此了。” 他咬牙道,“你去安排,务必做得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次日,崔枢便主动向百骑司 “揭发”,称府中管事与几名属员 “心怀不轨,私散播流言”,还呈上了所谓的 “证据”—— 几封伪造的 “属员私通高句丽旧部” 的书信。百骑司虽明知其中有猫腻,却因缺乏直接指向李泰的证据,再加上李世民或许有 “顾全大局” 的考量,最终只将那几名低级属员打入大牢,判了流放之刑,此事暂告一段落。
风波平息后,李世民虽未再提及此事,却在一次家宴上,有意无意地对李泰说:“身为皇子,当以兄弟和睦、家国为重,切不可被小人蒙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李泰躬身称是,额头却渗出冷汗;一旁的李恪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望着杯中酒液,心中清楚 —— 这场看似落幕的风波,已在他与父皇、与李泰之间,划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隔阂。
太极殿的烛火依旧明亮,却照不透权力博弈中滋生的裂痕。李世民望着两个儿子各异的神色,心中涌起一阵疲惫 —— 他护得了李恪一时的清白,却护不住兄弟间的和睦,更不知道这场储位之争,最终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