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近二十日的艰难跋涉,付出逾一千五百名士卒非战斗减员(多为疫病、水土不服)的惨重代价后,林凡所率的南征中军主力,终于如同一条饱经风霜却锋芒未损的巨龙,抵达了零陵郡南部,一个名为“郁林道”的关键隘口。
此地已是零陵与交州苍梧郡的交界区域,地势愈发险峻。两侧是连绵陡峭、覆盖着原始密林的山岭,如同两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夹峙着一条相对平坦、却依旧狭窄曲折的谷道。这条郁林道,是北上泉陵、南下苍梧的咽喉要冲,亦是交州军粮草转运的必经之路之一。
根据沙摩柯无当飞军与墨衡“暗羽”不断传回的情报拼凑,前方的战局已然清晰:士壹率领的一万五千交州主力(初期两万,围攻泉陵有所损耗),因久攻泉陵不下,又闻竟陵援军将至,已然分兵。其大部约万人,由士壹亲自率领,前出至郁林道南端扎营,意图凭借地利,阻击林凡军于境外;另有一部分兵力则继续监视、骚扰泉陵,防止郝普出城夹击。
此刻,林凡与庞统、魏延、甘宁等人,正隐蔽在郁林道北侧一座视野极佳的山岭密林中,透过枝叶的缝隙,俯瞰着下方那条蜿蜒的谷道,以及远处依稀可见的交州军营寨轮廓。
“主公,军师,”魏延压低声音,指着谷道中几处看似自然,实则暗藏杀机的地形,“观交州军营垒,倚仗谷口,扼守要冲,倒也中规中矩。然其斥候放出不足十里,且巡逻颇有懈怠,可见士壹此人,虽勇却疏,并未真正将我军放在眼里。”
甘宁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着猎食者的光芒:“这地形,两头窄,中间宽,像个口袋。若是能把那士壹引进来……嘿嘿。”
庞统摇着蒲扇,小眼睛里精光闪烁,显然早已成竹在胸:“士壹骄狂,欲阻我于国门之外,却不知已入我彀中。其营寨虽扼守谷口,然其侧后山岭,林密路险,正是无当飞军用武之地!更妙者,据‘暗羽’最新密报,士壹因久攻泉陵不克,已对其兄士燮产生怨怼,军中粮草亦因转运不畅,开始显露出紧张迹象,军心已有浮动之兆。”
林凡听着众人的分析与情报,目光冷静地扫过整个战场环境,一个大胆而精妙的作战计划,在他心中已然勾勒成型。他看向庞统,两人目光交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图。
“士元,看来你我想到一处了。”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庞统嘿嘿一笑:“主公既已洞悉,统便献丑了。此战,当以‘诱敌深入,火烧连营,奇兵断后’为主!”
计策既定,大军立刻依计行事,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
首先行动的是魏延。他亲率两千精锐,其中包含五百骑兵,大张旗鼓,沿着郁林道南下,直逼士壹营寨。他们高举旌旗,擂动战鼓,做出正面强攻的态势,却在进入交州军弓弩射程边缘时,便停下脚步,开始辱骂挑战。
“士壹匹夫!缩头乌龟!可敢出营与你魏延爷爷一战?”
“交州蛮子,只配在山里捉蛇逮鼠,也敢犯我汉家疆土?”
“尔等粮草将尽,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与精准戳中痛处的言论,如同毒箭般射向交州军营。魏延更是亲自纵马出阵,于两军阵前耀武扬威,其麾下骑兵也做出数次试探性的冲击,虽被营寨箭雨击退,却极大地挑衅了交州军的神经。
士壹本就性情暴躁,被魏延如此羞辱,又见来敌兵力似乎不多(魏延刻意隐藏了部分兵力),顿时怒不可遏。他自恃勇力,又急于击退援军好回头全力攻打泉陵,兼之对己方兵力优势的自信,在营中诸将的劝阻声中,悍然下令:
“区区数千汉军,也敢猖狂!儿郎们,随我出营,踏平他们!”
营门轰然洞开,士壹一马当先,挥舞着环首刀,率领约六千交州军冲出营寨,如同决堤的洪水,扑向魏延所部。
魏延见敌军中计,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惊慌,大喊一声:“敌众我寡,不可力敌!撤!快撤!”
两千竟陵军立刻转身,沿着郁林道向北“仓皇”败退,队形看似散乱,却始终保持着与追兵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让其追上,又不让其跟丢,如同一个香甜的诱饵,牢牢吸引着士壹这条大鱼深入郁林道。
士壹见“汉军”溃败,更加得意,挥军猛追,不知不觉已深入郁林道数里,进入了那段较为宽阔的“口袋”地带。两侧山势渐高,林木愈发茂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听两侧山岭之上,战鼓号角齐鸣,杀声震天!无数旌旗从密林中竖起,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射向拥挤在谷道中的交州军!
“有埋伏!中计了!”交州军顿时大乱。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早已埋伏在两侧山林的竟陵军主力,在林凡的指挥下,并未立刻发起冲锋,而是以弓弩远程覆盖,大量杀伤敌军有生力量,并投掷下早已准备好的、浸满了火油的干柴、枯草等引火之物。
与此同时,甘宁率领的两千侧翼别部,如同鬼魅般从交州军追击部队的侧后方密林中杀出!他们行动迅捷,悍不畏死,直插士壹军的腰部,将其队伍拦腰截断!
“不要乱!结阵!向我靠拢!”士壹又惊又怒,挥舞着战刀,试图稳住阵脚。他确实勇悍,连斩数名冲得太前的竟陵士卒,暂时遏制了部分混乱。
但真正的致命一击,来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向——他的身后!
就在士壹全力应对正面伏击与侧翼突袭时,沙摩柯亲自率领的一千五百无当飞军(留五百监视泉陵方向),利用其对山林的极致熟悉,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翻越了被视为天险的侧翼山岭,出现在了士壹大军的正后方,也就是郁林道的南端出口附近!
他们并未直接冲击士壹的本阵,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直扑士壹营寨留守部队以及——更为关键的——位于营寨后方不远处的粮草囤积地!
“放火!烧光他们的粮草!”沙摩柯用蛮语发出兴奋的咆哮。
无数火把被扔向堆砌如山的粮草辎重,火油泼洒,遇火即燃!刹那间,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空!留守的交州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打得措手不及,营寨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之中!
前方,士壹正勉力支撑,忽见后方营寨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顿时魂飞魄散!粮草被焚,意味着军心彻底崩溃,退路也可能被截断!
“粮草!我们的粮草!”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交州军中蔓延。前有伏兵,侧有强敌,后路火起,军心瞬间瓦解。再也无人听从士壹的指挥,士卒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天亡我也!”士壹目眦欲裂,他知道大势已去。不甘与愤怒驱使着他,如同困兽般,率领着最后的亲兵,向着魏延帅旗的方向发起了绝望的冲锋,试图斩杀魏延,挽回败局。
“来得好!”魏延早就等着他,见士壹疯魔般冲来,不惊反喜,大喝一声,拍马舞刀迎上!
两马交错,刀光如匹练般闪耀!
士壹势如疯虎,刀法大开大合,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魏延则沉稳如山,刀法刁钻狠辣,每一刀都直指士壹要害。
不过十余回合,士壹因心浮气躁,露出一个破绽,被魏延抓住机会,手中长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掠过他的脖颈!
一颗硕大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冲天而起,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颈腔中喷射而出!交州军主帅,士壹,阵亡!
主将战死,粮草被焚,后路被断,交州军彻底崩溃,再无任何抵抗意志,纷纷跪地乞降。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当夕阳的余晖将郁林道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时,喧嚣的战场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烟火味以及草木燃烧后的焦糊气息。谷道之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破损的旗帜、兵刃、甲胄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大战的惨烈。
竟陵军士卒们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救治己方伤员,清点战利品。虽然获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凡在庞统及亲卫的簇拥下,行走在战场之上。看着这修罗场般的景象,他的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对生命的敬畏。这些躺在地上的,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曾是活生生的性命。
“主公,初步战果已经统计出来。”魏延大步走来,虽然甲胄上沾染着血迹,脸上却带着振奋之色,“此战,阵斩交州军超过四千,俘获约三千余人,其余溃散。敌军主帅士壹授首!我军……伤亡约一千二百人,其中阵亡近五百。”
以一万二千余(扣除沿途非战斗减员后)对六千(士壹出击兵力),取得如此战果,并阵斩敌方主将,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庞统补充道:“更关键者,沙摩柯已完全焚毁敌军粮草,其营寨留守兵力或降或逃。零陵之围,自解矣!”
林凡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交州苍梧的方向:“士壹虽灭,然交州士燮仍在。此战,只是开始。传令下去,厚葬阵亡将士,妥善救治伤员,优抚俘虏。另,立刻派人向泉陵郝普报捷,并通告零陵、桂阳各城县,我竟陵大军已至,交州之患已除大半!”
“诺!”
夜幕降临,郁林道两侧的山坡上,燃起了无数堆篝火。竟陵军的营寨连绵数里,灯火通明,士气高昂。将士们围着篝火,分享着缴获的食物,谈论着白日的惊险与胜利,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对未来的憧憬。
中军大帐内,林凡、庞统、魏延、甘宁、沙摩柯等核心将领齐聚。虽然疲惫,但人人脸上都带着振奋之色。
沙摩柯尤其兴奋,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描述着焚烧敌军粮草的经过,引得帐中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此战,诸位皆有大功!”林凡举起一碗清水(军中禁酒),以水代酒,敬向众人,“文长正面诱敌,临阵斩将;兴霸侧翼突击,分割敌军;沙摩柯奇兵断后,焚其粮草;士元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更有我竟陵万千将士,用命向前!林凡,在此谢过诸位!”
众人纷纷举碗,一饮而尽。
庞统放下碗,抹了抹嘴,嘿嘿笑道:“主公,郁林大捷,意义非凡!不仅解了零陵之围,重创交州主力,更一举震慑零陵、桂阳乃至整个交州!经此一役,我竟陵兵威,必将响彻岭南!接下来,是该考虑如何‘安抚’零陵、桂阳,以及……如何与那位惊魂未定的士燮‘谈谈’了。”
林凡颔首,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郁林道的这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士壹的大军和粮草,更是烧穿了交州士燮的胆气,烧出了竟陵在荆南无可争议的强势地位!南征的战略目标,已然达成大半。下一步,便是如何将这胜利的果实,牢牢握在手中,并转化为竟陵实实在在的利益与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