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天边的彩虹还未散尽,空气里浮着泥土与草木的腥甜。慕容雪早早就把竹篮擦得锃亮,挂在门把手上,篮沿还系了圈新摘的铃兰,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香。
“再等会儿,露水还没干呢。”林澈背着小药篓从屋里出来,里面装着把小铲子和块粗布——是准备用来垫蘑菇的。他见慕容雪踮脚够门楣上的草帽,伸手帮她取下,顺便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山路滑,跟着我走。”
后山的小径果然泥泞,林澈走在前面,刻意踩实了落脚的地方,慕容雪踩着他的脚印,竹篮里的铃兰晃呀晃,偶尔蹭到他后背,留下点淡香。
“张妈说青头菌爱长在松树下,”她拨开挡路的蕨类植物,忽然低呼一声,“你看!”
几簇白胖的青头菌躲在松树根下,伞盖沾着露水,像撒了层碎银。林澈连忙放下药篓,掏出粗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铲子从根部铲起,动作轻得像在拾掇易碎的瓷器:“别碰伞盖,沾了手气容易坏。”
慕容雪蹲在一旁,看着他把蘑菇摆得整整齐齐,忽然想起他处理伤口时也是这样——动作沉稳,眼神专注,连包扎的布条都要系成好看的蝴蝶结。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蘑菇的菌柄,软乎乎的,像极了他绣帕上歪歪扭扭的兔子耳朵。
“这边还有!”林澈又在另一棵松树下发现了新的菌子,这次是橙红相间的牛肝菌,伞盖边缘卷着圈白边,“这个炒肉香。”
两人分工合作,他铲菌子,她负责用布擦去根部的泥土,竹篮很快就装了小半篮。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慕容雪脸上,她鼻尖沾了点泥土,却笑得比铃兰还明媚,林澈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山里的菌子再鲜,也抵不过她眼里的光。
“歇会儿吧。”他从药篓里掏出水壶递过去,“前面有块大石头,能晒到太阳。”
石头被晒得暖暖的,两人并排坐下,慕容雪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张妈早上烤的芝麻饼:“尝尝?还热乎着呢。”
饼的香脆混着菌子的清鲜漫开来,林澈忽然指着远处的山谷:“等秋收了,我们来这儿摘野柿子吧?守珠人说他去年藏了坛柿子酒,埋在老槐树下。”
“好啊,”慕容雪咬着饼笑,“还要带竹筐来,摘满一筐做柿饼。”
正说着,林澈忽然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回来时手里捧着束野蔷薇,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刚才看到的,配你的篮子正好。”
他把蔷薇插进竹篮的铃兰中间,红白相间,倒比城里花店的还好看。慕容雪摸着花瓣,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帕子时的窘迫,忍不住打趣:“现在倒会摘花了,是不是守珠人教的?”
“才不是,”林澈耳尖微红,却梗着脖子道,“我自己想的。”
回程时,竹篮里的菌子已经冒了尖,野蔷薇的香气混着菌香,一路飘到山脚下。张妈早在院门口等着,见他们回来,接过篮子就往厨房跑:“正好炖个菌子汤,再炒盘腊肉炒牛肝菌,保管你们多吃两碗饭!”
夕阳斜斜照进厨房,林澈帮着烧火,慕容雪坐在灶边择剩下的菌子,火光映得两人脸颊发烫。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香气漫了满院,连廊下的糖兔,似乎都沾了点菌子的鲜。
慕容雪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最好的日子或许就是这样——雨后的山,鲜美的菌,身边的人,还有一屋的烟火气,把寻常的时光,熬成了最暖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