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忽然变了脸,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顺着山尖漫过来。慕容雪刚把晒好的草药收进屋里,就听见檐下的燕子“叽叽”地急叫——风卷着雨点儿砸下来,新搭的燕巢边缘还没垒牢,被雨打得簌簌往下掉泥渣。
“坏了,这雨要把巢冲垮了!”她赶紧找了块油布,踩着凳子往檐下搭。林澈从柴房抱来几根细竹条,踩着梯子往上递:“先把油布支个棚,挡住雨头再说。”
虎娃举着把大油纸伞站在底下,仰着头看他们忙活,伞沿的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淌,却顾不上擦:“叔!姨!小心点!”风裹着雨斜扫过来,打在油布上“啪啪”响,林澈一手抓着竹条,一手按住油布,声音被风吹得发飘:“把绳子递上来!”
慕容雪递过麻绳,看着林澈把油布四角牢牢系在檐角的木钉上,像给燕巢撑了把透明的伞。巢里的雏鸟吓得缩成一团,老燕在油布外盘旋,翅膀被雨水打湿,飞得有些踉跄,却始终不肯离去。
“它们在担心孩子呢。”慕容雪望着盘旋的燕子,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灶房,端来一小碟炒得喷香的豆丹碎——早上剩下的,本想留着当晚饭,此刻却想让淋雨的燕子填填肚子。她把碟子放在窗台上,离燕巢不远不近,轻声道:“吃点吧,暖暖身子。”
雨越下越大,院角的枣苗被风吹得弯下腰,卷须却死死缠着竹架,不肯松开。林澈找来几根竹竿,在枣苗周围搭了个三角架,把藤蔓轻轻拢在架上:“这样能挡点风雨,别让新叶被打烂了。”
虎娃蹲在新苗的陶罐旁,用石块把罐口压得更牢:“小芽儿别怕,我护着你。”陶罐被雨水淋得发亮,里面的新苗却在缝隙里悄悄舒展叶片,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张婶披着蓑衣跑进来,手里攥着把艾草:“刚在菜园摘的,烧点艾草烟,能让燕巢潮气得慢点。”她蹲在灶膛前生火,艾草的青烟顺着窗户飘出去,混着雨雾,在檐下绕了个圈,老燕似乎闻着了熟悉的草木香,慢慢落在油布边缘,警惕地啄了抠碟子里的豆丹碎。
“吃了吃了!”虎娃小声欢呼,生怕惊着它们。老燕见没危险,叼起一块豆丹碎飞进巢里,很快又飞出来,这次胆子大了些,径直落在碟边,大口吞咽起来。
雨势渐小时,天边透出点微光。林澈解开油布的一角,让新鲜空气流进去,老燕立刻衔着根干净的草絮飞进巢,开始修补被雨冲坏的边缘。巢里的雏鸟不再发抖,发出细嫩的“啾啾”声,像是在跟父母撒娇。
“雨要停了。”慕容雪望着天边的光,檐角的油布还在滴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窗台上的豆丹碟空了,老燕正用翅膀轻轻擦拭雏鸟湿漉漉的绒毛,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
虎娃趴在窗台边,看着燕巢里的动静,忽然转头问:“叔,明天它们会飞走吗?”
林澈蹲下来,和他一起望着那小小的巢穴:“不会的,”他指着巢里新添的草絮,“它们在修家呢,修好了,就会一直住下去。”
风停雨住时,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油布镀了层金边。燕巢在金光里微微发亮,枣苗的叶片上滚着水珠,新苗的陶罐边缘冒出片嫩绿的叶子,一切都像被雨水洗过,干净又鲜活。
慕容雪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所谓家园,不过是有人为你撑伞,有处让你修补,有份牵挂让你无论风雨都不肯离去。就像这檐下的燕巢,就像这院里的草木,就像此刻围坐在一起的他们,在雨停后的微光里,守着彼此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