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荫下的石桌上,刚切好的槐花糕还冒着热气,蜜色的糖浆顺着糕体的纹路缓缓流淌。虎娃举着竹蜻蜓追着小柱子跑,竹片相撞的“哒哒”声混着笑声,惊飞了枝桠间的麻雀。
慕容雪坐在藤椅上,手里剥着新摘的莲蓬,嫩白的莲子滚进瓷碗,溅起细碎的水珠。“慢点跑,别撞翻了蜜罐。”她笑着扬声,目光落在院角新搭的竹架上——那里缠着几缕刚抽条的藤蔓,嫩黄的芽尖正缠着竹条往上爬,像极了虎娃手里总也停不下来的竹蜻蜓。
林澈蹲在篱笆边,用竹片给藤蔓搭着辅助的小支架,指尖沾着泥土,却笑得轻快:“这藤蔓要是爬满了架,明年夏天,咱就能在底下吃凉糕了。”
风穿过竹架,摇得光影满地晃,槐花糕的甜、莲子的清、藤蔓的嫩,混在一起,像被蜜渍过的时光,稠稠的,软软的,连风里都裹着点舍不得化的甜。
竹架下的石桌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慕容雪端来刚冰镇好的酸梅汤,玻璃碗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碰在手上凉丝丝的。“快歇会儿,喝口汤解解暑。”她把碗递给虎娃和小柱子,两人跑得满头大汗,接过碗一饮而尽,嘴角沾着梅汤的渍痕,你看我我看你,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
林澈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藤蔓芽尖已经缠上了新搭的竹支架,眼里带着笑意:“这小东西倒机灵,知道顺着杆儿往上走。”他顺手摘了片旁边的薄荷叶,放进自己的酸梅汤里,“就像你们俩,刚才还吵着要比谁爬树快,这会儿倒凑在一起喝同碗汤了。”
虎娃咂咂嘴,指着藤蔓说:“它要是长得快些,夏天就能给我们挡太阳了。”小柱子也跟着点头,伸手想去够最近的芽尖,被慕容雪轻轻拍了下手:“别碰,让它自己慢慢长,急不得。”
说话间,院外传来卖糖画的铃铛声,虎娃和小柱子眼睛一亮,拽着林澈的衣角就往外跑。慕容雪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针线坐在竹架下,开始缝补虎娃磨破的袖口。风拂过竹架,藤蔓的影子在布面上轻轻晃,像在为她的针脚打着拍子。
日头慢慢偏西,竹影拉长了身子,酸梅汤的清爽、薄荷的凉、还有远处糖画的甜香,混在风里,漫过竹架,漫过石桌,漫过院里每一个慢慢生长的角落。
日头往西斜了斜,竹架投下的影子像被拉长的琴弦,风一吹,叶尖“沙沙”作响,倒真像谁在轻轻拨动。慕容雪补好虎娃的袖口,又拿起小柱子那件掉了颗扣子的褂子,刚穿好针线,就见两个小身影举着糖画风风火火跑回来,虎娃举着条威风凛凛的糖龙,小柱子手里则是只歪歪扭扭的糖兔子,糖霜沾得嘴角亮晶晶的。
“雪姨你看!王大爷说我的龙是今天最精神的!”虎娃得意地把糖龙举得高高的,阳光照在琥珀色的糖衣上,泛着晶莹的光。小柱子也不甘示弱,举着糖兔子凑过来:“我的兔子有长耳朵!”
慕容雪笑着帮他们擦掉嘴角的糖霜:“都好看。小心点吃,别沾了衣服。”话音刚落,虎娃手一抖,糖龙的尾巴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他“哇”地一声要哭,林澈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竹筐,见此情景,从筐里拿出个红瓤西瓜:“别哭,给你个更甜的。”
西瓜被切成月牙状,红瓤黑籽,看着就解渴。虎娃立刻破涕为笑,抓过一块就啃,汁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像挂了串红色的珠子。小柱子也捧着西瓜蹲在竹架旁,边吃边看藤蔓——不知何时,最顶端的芽尖又往前探了寸许,像只好奇的小手,悄悄碰了碰更高处的竹节。
林澈坐在石凳上,也拿起一块西瓜,看着两个孩子围着竹架追逐打闹,忽然道:“等藤蔓爬满了架,就把竹桌搬到下面来,咱在这儿吃晚饭。”
“好啊好啊!”虎娃嘴里塞满西瓜,含糊不清地应着,手里的西瓜籽被他偷偷埋进竹架下的土里,“说不定能长出西瓜藤呢!”
慕容雪闻言笑了:“那得等明年了。”她看向林澈,眼里映着竹影晃动的光斑,“到时候,就用新收的绿豆做绿豆沙,配着西瓜吃。”
风穿过竹架,带着西瓜的甜香和泥土的腥气,藤蔓的叶子在夕阳下绿得发亮。虎娃和小柱子的笑声撞在竹架上,又弹回来,混着远处归鸟的叫声,像一首没谱的歌。林澈看着慕容雪低头缝补的侧脸,手里的西瓜不知不觉吃完了,瓜皮上还留着两排整齐的牙印,像个小小的月牙。
日头慢慢沉到山后,竹架的影子铺了满地,像块墨色的地毯。慕容雪收起针线,把缝好的褂子叠整齐:“该做饭了,晚上吃槐花饼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举着啃剩的西瓜皮往垃圾桶跑,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两只快乐的小风筝。
林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汁,扛起竹筐往厨房走:“我去摘槐花,你烧火。”
慕容雪应着,目光又落在那株藤蔓上——最顶端的芽尖,在暮色里轻轻晃了晃,像在点头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