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是被手腕上的响动弄醒的。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了进来,银纱似的铺在床脚,手链上的酸枣核被风推得轻轻碰撞,“叮铃”一声,像谁在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他坐起身,看见窗纸上印着个熟悉的影子——林澈正站在院角,手里拿着把小铲子,在给新栽的薄荷培土。
“林叔?”虎娃披了件小褂溜出去,脚刚沾地,就被露水打湿的青砖冰得一缩。“这么晚了还弄这个?”
林澈回头,月光落在他侧脸,把轮廓磨得柔和了些:“这薄荷娇气,夜里凉,不把根埋实了,明早准蔫。”他指了指脚边的小竹篮,“刚在后山采的,带了些新鲜的,明早给你泡水喝。”
篮里的薄荷带着水珠,绿得发亮,混着泥土的腥气,清清凉凉的。虎娃蹲下来,数着竹篮里的叶片,忽然发现林澈手腕上的核珠手链不见了。“你的串子呢?”
林澈低头摸了摸手腕,笑了:“刚才劈柴时嫌碍事,摘下来放在窗台上了。怎么,想跟我比谁的更结实?”
虎娃赶紧把自己的手链往袖子里藏,却被林澈拽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带着薄荷的凉意,轻轻捏了捏那串核珠:“编得不错,比上次的竹筐规整多了。”
虎娃心里甜滋滋的,正要说话,却听见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扒门。林澈立刻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把虎娃往身后拉了拉,抄起墙边的柴刀——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小动物在探头探脑。
月光把门外的影子拉得老长,是只瘸了腿的小野猫,正用爪子扒着木门,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虎娃认出来了,这是前几天在村头看见的那只,腿被孩子们用石子打瘸了,一直躲在柴房后面。
“是它。”虎娃松了口气,挣开林澈的手,跑过去把门拉开条缝。小野猫怯生生地往里看了看,见没动静,才一瘸一拐地蹭进来,径直往灶台边钻——那里还留着虎娃傍晚给它的半块玉米饼。
林澈放下柴刀,看着小猫狼吞虎咽的样子,眉头慢慢舒展开。他转身往灶房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破碗,往里面倒了些温水,放在小猫旁边。“天冷了,总在外面晃荡不是办法。”
虎娃摸着小猫的背,毛糙得像团旧棉絮。“能让它留下吗?”他抬头看林澈,眼睛亮得像浸了月光。
林澈没说话,只是从窗台上拿起自己的核珠手链,重新戴回手腕。核珠碰撞的轻响里,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噼啪”一声跳起来,把两人一猫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幅会动的画。
夜风卷着薄荷的香,从敞开的门缝溜进来,手链上的核珠又开始轻轻摇晃,叮铃,叮铃,像在应和着什么。虎娃忽然觉得,这声音里,藏着比白天的喧闹更安稳的东西——是小野猫的呼噜声,是灶膛里跳动的火苗,是林澈手腕上和自己一样的核珠串,还有这漫漫长夜里,不肯冷下去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