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蹲在林澈身边,看着竹条在他手里像活过来似的,一会儿绕个圈,一会儿打个结,没多久,一个带着细密纹路的竹筐底就编好了。阳光从梧桐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林澈的手背上,把他指节处的薄茧照得清清楚楚。
“林叔,你编的筐子真好看,比镇上卖的还结实。”虎娃伸手摸了摸竹条,凉丝丝的,带着草木的清香。手链上的铜锁蹭到竹筐,叮地响了一声。
林澈笑了笑,手里的竹条又往前延伸了一段:“镇上的筐子偷工减料,哪有自己编的实在。你看这竹条,得选后山向阳处的老竹子,韧性才够,编出来的筐子装几十斤栗子都不晃。”
“那我也想学!”虎娃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些,鼻尖都快碰到竹筐了,“林叔教我好不好?学会了我帮你装栗子!”
林澈停下手里的活,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眼底漾起笑意:“好啊,不过编竹筐得有耐心,急不得。你先看我编,等会儿教你怎么削竹条。”
虎娃用力点头,乖乖坐在旁边,小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澈的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根竹条都嵌得严丝合缝,像拼一幅没有图案的画。偶尔有竹条不听话,他也不恼,只是轻轻用指尖把它捋顺,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像山风拂过竹林的声音。
院门外传来“咕咕”的叫声,是虎娃家的老母鸡领着小鸡仔找食来了。老母鸡看见虎娃,扑腾着翅膀跑过来,在他脚边啄了啄,像是在打招呼。
“娘说这只老母鸡下的蛋特别大,”虎娃摸了摸老母鸡的羽毛,它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等它再下蛋,我给林叔送几个来,做茶叶蛋吃。”
林澈手里的竹条顿了顿,嘴角弯得更厉害了:“好啊,我等着。”他把编了一半的竹筐往虎娃面前推了推,“你看这里,编到第三圈的时候,要换细一点的竹条,这样筐沿才会更光滑,不会扎手。”
虎娃凑近看,果然,第三圈的竹条比下面的细了些,颜色也更浅,像裹了层露水。他伸手想碰碰,又怕弄坏了,犹豫着缩了回去。
“没事,碰吧。”林澈鼓励道。
虎娃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细竹条,它们软乎乎的,不像粗竹条那么硬。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手链,红绳上串着的核珠,有的圆有的扁,就像这竹条,各有各的样子,凑在一起才好看。
“林叔,你看我的手链。”他举起手腕,铜锁在阳光下闪着光,“上次你帮我串的这个核珠,是不是特别圆?”
林澈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嗯,是你挑的最好看的一颗。当时你非说它长得像院里的石榴,非要串在最中间。”
虎娃嘿嘿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他确实记得,那颗核珠圆滚滚的,红里透点黄,真像院里那颗快熟的石榴。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了,天边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林澈把编好的竹筐立在墙边,拍了拍手上的灰:“今天就编到这儿,明天再接着做筐沿。走,我送你回家,顺便谢谢你娘的枣糕和蜜。”
“不用不用!”虎娃赶紧摆手,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个给林叔!”是两块还温热的枣糕,他特意留着的。
林澈接过来,油纸发出沙沙的响。他打开闻了闻,甜香混着枣香,让人心头发暖。“那我就收下啦。”他把枣糕揣进怀里,拿起墙角的柴刀,“走吧,顺路去后山砍根细竹子,明天教你削竹条。”
虎娃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手链上的铜锁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后山的小路上,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紫的、黄的,像散落在草丛里的星星。
“林叔,你看!”虎娃忽然停住脚,指着一棵矮树,上面挂着几个青红色的果子,“这是野山楂吗?红红的好可爱!”
林澈抬头看了看:“是呢,还没熟,熟了会更红,就是有点酸。等摘了栗子,就来摘这个,泡在糖水里可好吃了。”
“那我要多摘点!”虎娃拍着手,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砍好竹子往回走时,月亮已经悄悄爬上来了,像个银盘子挂在天上。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再交叠。
快到虎娃家门口时,林澈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递给他:“给你的。”是个用竹条编的小蚂蚱,翅膀是用嫩竹叶做的,栩栩如生。
“哇!好漂亮!”虎娃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捏着,“林叔你太厉害了!”
林澈笑了笑:“明天学编竹筐,学好了,你也能编这个。”他揉了揉虎娃的头发,“快进去吧,你娘该等急了。”
虎娃点点头,捏着竹蚂蚱,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院门。娘正站在屋檐下等他,看见他手里的小东西,笑着问:“是林澈给的?”
“嗯!林叔还说明天教我编竹筐呢!”虎娃举着竹蚂蚱,声音里满是雀跃。
月光洒在院墙上,把竹蚂蚱的影子投在地上,像真的在跳似的。虎娃把它放在窗台上,看着它,仿佛能听见林澈编竹筐时,竹条簌簌的响声,还有手链上铜锁清脆的叮当声。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梦里都是竹条的清香,还有野山楂红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