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天刚蒙蒙亮。林澈推开柴门,积雪“哗啦”塌下来半尺厚,在门槛外堆成个小丘。他回头喊慕容雪:“拿把扫帚来,咱扫条路到菜窖去。”
慕容雪拎着扫帚出来,看见他正弯腰用手扒拉门轴上的冰,指尖冻得通红。“戴副手套啊。”她把挂在门后的棉手套丢过去,自己则挥动扫帚,雪沫子溅在蓝布棉袄上,像落了层碎星。
“菜窖里的萝卜该翻一翻了,”林澈边扫边说,“前阵子埋得浅,别冻坏了。”他忽然停下动作,指着东边的天际,“你看那云,今天准是大晴天。”
果然,日头爬到树梢时,雪开始化了,檐角滴下的水珠子砸在石阶上,“叮咚”响成一串。慕容雪蹲在暖棚边,看着草莓苗顶破薄霜冒出的新叶,忽然发现叶尖沾着点黑灰——是昨晚烧松枝的烟。
“林澈,把松烟收一收。”她扬声喊。
林澈正劈柴,闻言直起身:“收松烟做啥?”
“研墨啊。”慕容雪笑,“前几天看村先生用松烟墨写字,说比买的好用。咱烧了这么多松枝,正好攒着试试。”
他放下斧头,找了个细竹筛子架在空盆上,又铺了层干净的棉纸:“行啊,你说咋弄就咋弄。”柴灶里的火还旺着,他添了把干松针,烟立刻变得又浓又白,顺着竹筛往上冒,棉纸上很快蒙了层灰黑色的烟末。
“得慢慢熏,急不来。”慕容雪守在旁边,时不时轻轻晃一晃竹筛,“先生说,好的松烟墨得熏三天三夜,还得用麝香、冰片调,咱没那些,加点蜂蜜试试?”
林澈凑过来闻了闻:“蜂蜜甜,调出来的墨写起来会不会黏笔?”
“试试不就知道了。”她从罐子里舀出半勺蜂蜜,兑了点温水化开,等松烟积了小半碗,便小心地倒进去,用竹筷慢慢搅。墨汁渐渐变得稠厚,散着淡淡的松香和蜜甜,倒在砚台里,黑得发亮。
“写个字看看。”林澈递过支毛笔。
慕容雪蘸了墨,在裁好的宣纸上写下个“雪”字,笔画间竟带着点松针的纹理,干了之后,墨色沉静,不像寻常墨那般发灰。“成了!”她举着纸给林澈看,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
正说着,虎娃抱着只野兔跑进来,棉裤上沾着泥雪:“林澈哥!你看我抓着啥了!”那兔子后腿被麻绳捆着,还在蹬腿,耳朵尖上沾着点雪。
“厉害啊虎娃!”林澈接过兔子,掂量了掂量,“够咱仨吃两顿了。”
慕容雪赶紧去翻菜窖,摸出颗大白萝卜:“炖萝卜野兔,再贴几张玉米饼子,就着新研的墨写副对子,这日子舒坦。”
灶上的铁锅“咕嘟”响起来时,松烟还在慢慢积着。林澈坐在灶门前添柴,看慕容雪在案上练字,阳光透过融雪的窗棂落在纸上,把“平安”两个字照得暖融融的。他忽然觉得,这化雪的日子,比下雪时更有盼头——雪化了,路就通了;墨成了,字就有魂了;锅里的肉香漫出来,日子就扎实了。
野兔炖得烂熟时,慕容雪把写好的对子贴在柴门上,上联是“松烟煮雪”,下联是“麦香绕檐”。林澈看着那字,忽然笑道:“等开春,咱再种点麦子,秋天磨了面,就着新墨写新联。”
慕容雪夹了块兔肉放进他碗里:“先把这锅吃了再说。”
屋外的雪水顺着墙根流成小溪,屋里的墨香混着肉香,在暖烘烘的空气里打着转。虎娃捧着饼子吃得满脸是油,狼崽趴在桌边,盯着地上的兔骨摇尾巴,小奶狗则缩在它怀里,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