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刚沾湿石阶,虎娃就揣着那罐枣核蹲在后院。林澈扛着把小镢头过来,在墙角辟出片方方正正的地,土块被他敲得细碎,混了些腐熟的豆饼,黑油油的透着劲儿。
“种枣得深点,”他教虎娃用小铲子挖穴,“一寸深正好,太深了闷得慌,太浅了怕鸟啄。”
慕容雪端着瓢井水跟在后头,见虎娃把枣核往穴里放时,特意挑了颗最圆的:“这个准能发芽。”她往每个穴里滴了两滴水,水珠渗进土里,洇出小小的湿痕。
林澈用镢头背轻轻把土拍实,又铺了层碎稻草:“保点温,等开春就能冒绿芽了。”他忽然从兜里摸出块小木牌,上面用刀刻着“百一”两个字,系在旁边的竹篱上,“做个记号,等它长叶了,就知道是第101天种的。”
虎娃摸着木牌笑:“等枣树长大了,我就在底下搭个棚子,夏天能乘凉,秋天能摘枣。”
“还得等好几年呢,”慕容雪帮他理了理沾着泥的衣襟,“到时候你该比林澈哥还高了。”
正说着,灶房飘来酸枣面的香。张婶早上送来的酸枣面还剩小半袋,林澈想着掺点面粉做枣糕,慕容雪则往锅里舀了勺红糖,打算熬成酸枣糖浆,抹在刚蒸的馒头坯上。
“这糖浆得熬得稠稠的,”她搅着锅里的红浆,泡沫咕嘟着往上冒,“等凉了能拉出丝才好。”
林澈往面盆里掺酸枣面,指尖沾着紫红的粉末,揉出的面团带着点浅红,像掺了晚霞的颜色。他把面团揪成小剂子,擀成薄饼,中间抹上糖浆,对折成半月形,边缘捏出花边,看着倒像镇上点心铺卖的“枣泥酥”。
灶膛里的火舔着锅底,饼子在锅里渐渐鼓起,边缘烤得金黄,酸枣香混着麦香漫出来,引得蹲在院角的狼崽直打喷嚏。小奶狗已经长了些绒毛,摇着尾巴凑到虎娃脚边,被他捏了块面团逗着玩。
“出锅咯!”林澈用铲子把饼子铲出来,摆在竹筛上晾凉。慕容雪拿起一块掰开,里面的糖浆果然拉出细银丝,咬一口,酸里裹着甜,面香衬着枣香,比想象中还对味。
虎娃举着饼子跑到后院,蹲在种枣核的地方,嘴里念叨:“小枣树小枣树,你快点长,长大了我给你喂酸枣饼。”
月光爬上竹篱,照在刻着“百一”的木牌上,也照在新翻的土地上。林澈靠在门框上,看慕容雪把剩下的糖浆装进陶罐,忽然道:“等明年枣核发了芽,咱就把暖棚再搭大点,让草莓苗和枣树苗做邻居。”
慕容雪笑着点头,往他手里塞了块热饼:“先把这饼吃完,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风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灶房的暖香。狼崽趴在饼筛旁打盹,小奶狗蜷缩在它怀里,虎娃的碎碎念混着饼子的甜香,在第101个日子里,慢慢往土里钻,像那颗刚种下的枣核,藏着个关于春天的盼头。
后半夜起了点风,吹得竹篱上的木牌“叮咚”响。慕容雪披衣起来关窗,见灶房还亮着灯,林澈正蹲在灶门前,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酸枣饼,对着火光出神。
“怎么还没睡?”她走过去,见案上摆着个新刻的小木牌,上面是个歪歪扭扭的“芽”字。
“想着明早给枣核浇点水,”林澈抬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刚才梦见它冒绿芽了,顶着层薄土,跟虎娃刚睡醒的样子似的。”
慕容雪忍不住笑:“你比虎娃还急。”她拿起那块“芽”字木牌,系在“百一”木牌旁边,“等真发芽了,就把这牌换下来,再刻个‘叶’字。”
“成。”林澈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往灶膛添了把柴,“明早蒸红薯粥,就着剩下的酸枣饼吃,暖乎。”
第二天天刚亮,虎娃果然踩着露水跑到后院,手里拎着个小水壶,往种枣核的土里轻轻浇了圈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睡着的芽。“小枣树快醒醒,”他对着土堆小声说,“我给你带了最干净的井水。”
林澈和慕容雪站在廊下看着,晨光落在虎娃毛茸茸的头顶,也落在湿润的土地上,泛出淡淡的金光。“你说它真能发芽吗?”慕容雪轻声问。
“肯定能,”林澈望着那片土地,语气笃定,“咱拌了豆饼,浇了井水,还带着盼头,哪有不发芽的道理。”
早饭时,酸枣饼的酸混着红薯粥的甜,在嘴里漫开。虎娃啃着饼,忽然指着院外:“看!哑叔来了!”
哑叔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些新鲜的山药,见了他们,比划着往灶房走,意思是要做山药枣泥。慕容雪赶紧把剩下的野枣拿出来,去核捣烂,哑叔则把山药蒸熟碾成泥,两者混在一起,拌上点蜂蜜,盛在粗瓷碗里,白的白,红的红,甜糯里带着酸香,吃得虎娃直咂嘴。
日头爬到半空时,林澈去翻整辣椒地,慕容雪坐在廊下缝补虎娃的衣裳,哑叔则蹲在枣核地边,用树枝在周围画了个圈,像是在给小树苗划地盘。风穿过院子,带着山药的香、枣泥的甜,还有新翻泥土的气息,一切都像那埋在土里的枣核,安安稳稳地,等着一个抽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