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天际,云海翻腾。一道金色的流光在云层中穿梭,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沉稳的韵律。那是沐暃,自离开龙岛后,他已在这片无垠的天空中飞掠了整整九个月。
九个月来,他的身影几乎从未停歇。起初还能看到龙岛边缘的零星岛屿,可越往远方飞去,天地便越发空旷。下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海水从近及远,由碧绿渐变为深蓝,再到与天际融为一体的墨蓝,仿佛没有尽头。偶尔有巨大的海兽从海中探出头,喷出数丈高的水柱,看到空中的沐暃,又会受惊般潜回深海,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白日里,他迎着烈日飞行,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与他周身的星力相互辉映,形成一道耀眼的光轨;夜晚,他伴着星月前行,皎洁的月光为他照亮方向,漫天繁星如同镶嵌在黑丝绒上的钻石,静默地见证着他的旅途。
他很少降落,大多时候都在空中调息。龙岛五年的苦修让他的星力极为浑厚,七星圣尊的修为足以支撑他长时间飞行。偶尔感到疲惫,便会在云层中短暂停歇,取出空灵戒中的灵晶补充能量,或是啃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
这九个月,是孤独的,却也是沉淀的。他时常会在飞行中回想龙岛的岁月,回想段云沁的教导、望葵香的别扭、苍火长老的慈爱,这些记忆如同温暖的火种,在漫长的旅途中支撑着他。他也会趁机打磨“龙啸九天”与“星龙噬月”,在高空之中尝试发出龙吟,音波划破云层,引得下方海水翻腾;或是引动天地间的微薄能量,练习吞噬转化,让星力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
日子就在这单调的飞行与修炼中悄然流逝,海天一色的景象看了九个月,连最初的新奇也渐渐变得麻木。有时他会怀疑,这片大海是否真的有尽头,自己是否会永远这样飞下去。
直到第十个月的某一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向海面时,沐暃的目光突然一凝。
在遥远的天际线处,隐约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线,那不是云层,也不是海兽,而是陆地的轮廓!
沐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飞行的速度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随着距离拉近,那道黑线越来越清晰,渐渐显露出岛屿的形状——那是一片广袤的陆地,边缘处有连绵的山脉,山脉上覆盖着绿色的植被,与无尽的蓝色海洋形成鲜明的对比。
“终于到了。”沐暃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释然,眼眶甚至有些发热。九个月的海上飞行,终于看到了陆地的影子,这种感觉,就像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绿洲,让他心中积压已久的疲惫与孤独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不再抑制速度,体内的星力全力爆发,金色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片陆地疾射而去。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看到岸边白色的沙滩,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片刻后,沐暃来到陆地边缘的上空。他没有立刻降落,而是在空中盘旋一周,仔细观察着下方的景象。这里的海岸线很长,沙滩上散落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贝壳,远处是茂密的森林,树木的种类与龙岛截然不同,叶片更大,颜色也更深。
确认没有危险后,沐暃身形一沉,如同一片落叶般,缓缓朝着地面坠去。下降的过程中,他收敛了周身的星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双脚触及地面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沙粒的柔软,还有阳光晒过的温热,这种真实的触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踏实的感觉。
他落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上,周围除了海浪声与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沙滩上没有脚印,没有篝火的痕迹,甚至连飞鸟的粪便都很少见,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沐暃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沙尘,环顾四周。这里很荒凉,没有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迹,只有自然的草木与岩石,与龙岛的圣金树谷相比,少了那份神圣与纯净,却多了几分原始与野性。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与草木的清香,这种混杂着“人间烟火”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比亲切。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越过茂密的森林,望向远方的内陆。在视线的尽头,隐约能看到几栋高大的建筑,它们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能看出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工建造的——有尖顶的塔楼,有平顶的宫殿式建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片平原上。
“有人烟!”沐暃心中一喜,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九个月来,他见到的活物只有海兽与飞鸟,此刻终于看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怎能不让他激动?
他立刻迈开脚步,朝着那些建筑的方向走去。穿过沙滩,踏入茂密的森林,脚下的土地从沙粒变成了湿润的泥土,周围的树木越来越高大,藤蔓缠绕,偶尔有不知名的小兽从林间窜过,见到他便惊慌地躲进灌木丛中。
沐暃的脚步很快,却很轻盈,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他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七星圣尊的感知全力展开,探查着周围是否有危险。这片陌生的土地,潜藏着未知的风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走在林间,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离开龙岛时,他便渴望见到同类,此刻这个愿望即将实现,心中却百感交集。
龙岛上的龙族,虽然外形与人类有几分相似,甚至能说人类的语言,可他们终究不是真正的人类。龙族有自己的传承、自己的骄傲、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在那里,始终是个异乡人,即便有段云沁的照拂,有苍火长老的认可,也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
而人类则不同。他们有着相同的容貌,相似的情感,共同的语言,即便来自不同的地域,也能更快地理解彼此。他怀念人类世界的喧嚣,怀念市集上的叫卖声,怀念酒馆里的谈笑声,甚至怀念那些为了利益而勾心斗角的复杂人心——那才是他熟悉的世界,是他骨子里认同的归属。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生活着什么样的人。”沐暃在心中猜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能感觉到,自己离那些建筑越来越近了,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一丝淡淡的烟火气,那是人类生活特有的味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衣袍被树枝勾动,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九个月的飞行让他迫切地想要接触到同类,想要了解这片新的土地,想要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些年,人类世界是否发生了变化。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方的树木渐渐稀疏,视野变得开阔起来。那些高大的建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建筑上飘扬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个陌生的图案——一只展翅的雄鹰,鹰嘴锐利,眼神凶猛。
沐暃停下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再次观察着前方的景象。那些建筑周围有城墙环绕,城墙很高,上面似乎有守卫在巡逻,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是属于人类修士的星力波动,虽然不算太强,却很整齐。
“看来是一个有组织的聚居地。”沐暃心中做出判断,稍稍放下心来。有组织,便意味着有秩序,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刀兵相向。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朝着那片建筑群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眼中的期待与坚定。
九个月的海上漂泊结束了,新的旅程,从踏入这片人类聚居地开始。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用在龙岛学到的一切,去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