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在脚下飞速掠过,带着冰碴的寒风刮过脸颊,却吹不散冰岚心头的寒意。她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在高空疾驰,天蓝色的发丝被气流撕扯得向后飞扬,如同挣脱束缚的海藻。从北寒地带到这座城镇,数千里的路程,她几乎没有停歇,体内的星力早已消耗大半,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还透着一股不肯熄灭的倔强。
下方的景象渐渐从茫茫雪原变成了连绵的山林,又化作错落的村庄,最后,那座熟悉的城镇轮廓出现在视野中。高大的城墙,密集的屋舍,还有城门口那来来往往的人影,都让冰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几分。
她放缓速度,缓缓降落,落在城镇边缘的一片树林里。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扶着身旁的树干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双腿早已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她从行囊里摸出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干涩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她需要力气,需要清醒的头脑,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冰岚才缓过劲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朝着城镇中心的灵丹楼走去。脚步依旧有些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街道上的行人依旧熙攘,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可这些热闹,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冰岚无关。她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耳边的喧嚣仿佛都变成了天寒宫那凄厉的惨叫,让她心头发紧。
终于,灵丹楼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大门,悬挂的“灵丹楼”牌匾,还有门口那两个石狮子,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可再次站在这里,她的心境却已是天翻地覆。
冰岚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一楼大堂里,几个伙计正在忙碌着,见到冰岚,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冰岚姑娘?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一个月才回来吗?”一个相熟的伙计笑着问道。
冰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有点急事,提前回来了。”她没有多说,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木质楼梯被踩得发出“吱呀”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她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三楼,走到那间属于自己的炼丹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些许。
炼丹房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石台上的丹炉,墙角的药柜,还有桌案上那些散落的药杵、药碾,都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这里曾是她潜心修炼的地方,是她躲避风雨的港湾,如今再次踏入,竟让她有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
冰岚走到桌案前,将背上的行囊解下来,轻轻放在地上。打开行囊,里面的灵植因为一路颠簸,有些已经蔫了,那株准备给姐姐的凝神草,叶片也折了几片。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灵植一一取出来,放在桌案上,用软布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动作缓慢而机械。
手指触碰到那株百年暖玉草时,她的动作顿了顿。这株草,原本是她满心欢喜带回去给姐姐的,可现在……姐姐已经变成了那副模样,这株草,还有什么意义呢?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可那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冰峰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冰彩玉最后的嘱托,叔叔们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还有姐姐那双紫色的、冰冷的眼眸……
“呜……”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冰岚再也忍不住,趴在桌案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无助。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冰岚。”
冰岚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门口。
白彰正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个药罐,显然是刚从炼丹房过来。他看着趴在桌案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冰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担忧,缓步走了进来。
“师傅……”冰岚哽咽着喊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白彰走到她面前,将药罐放在桌案上,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温声道:“冰岚,这还没到一个月,你就回来了。看来你没有忘记当时的话,倒是守时。”
他原本是想打趣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可看到冰岚脸上那浓重的悲伤,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冰岚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那块软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没有说话,只是肩膀依旧在微微颤抖,那股难以压抑的悲伤,如同潮水般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了。
白彰见状,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认识冰岚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孩子虽然性子偶尔有些执拗,却向来坚韧,能让她变成这样,一定是出了大事。
“你这是怎么了?”白彰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关切,“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听到“家里”两个字,冰岚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彰,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痛苦:“师傅……家里……家里出事了……”
“你家出什么事了?”白彰心中一沉,连忙问道,“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冰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他能感觉到,这孩子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打击。
冰岚张了张嘴,想要把天寒宫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可那些画面太过惨烈,那些话语太过沉重,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姐姐的异变,亲人的惨死,自己的逃亡……每一件事,都像一把刀子,在她的心上反复切割。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却又透着一丝恳求,望着白彰,一字一句地说道:“师傅……我姐姐……她被一股黑暗力量控制了……大哥、表姐、两位叔叔……他们都……都死了……”
话音落下,她再也支撑不住,又一次趴在桌案上,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恐惧和无助,在安静的炼丹房里回荡,让人心头发紧。
白彰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黑暗力量?亲人惨死?他怎么也没想到,冰岚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徒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看来,这北寒地带,并不太平。而冰岚身上发生的事,恐怕也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家庭变故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