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使掀开帘子进来时,路明正把笔搁在玉符边缘。他没抬头,只问了一句:“北线什么情况?”
“敌军前锋已过第二道山脉,行进速度未变。”监察使递上一枚暗纹玉简,“这是最新传讯螺记录,还有一段残符数据,是昨夜精锐从边境带回来的。”
路明接过玉简,指尖划过表面,信息立刻流入识海。画面断续,但足够看清——数列重甲步卒排成方阵,肩扛灵弩,身后跟着三辆浮空战车,底部悬浮板泛着青光。队伍中间夹着一支披黑袍的修士,手中法器不断向地面注入灵气。
他闭眼三息,再睁眼时已将内容拆解清楚。
“去把沙盘调出来。”
监察使转身启动阵法,地面升起一座立体地形图,北线平原、谷道、灵脉节点一一浮现。路明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一点,将敌军行进路线投影其上。
“这是他们现在的配置。”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远程、重防、机动单位混编,补给靠隐线输送。不是乱打,是有计划地压上来。”
他取出一张空白玉符,开始记录。
第一类:远程灵弩营。
这些士兵手持长弩,射程覆盖三里,能在高空形成交叉火力网。但他们站立位置固定,换弹时间长,近身之后反应慢。一旦阵型被打乱,后续攻击就会脱节。
对策写得很直接:派高速近战队突入,专挑发射间隙切入,打乱节奏。不求杀敌,只要让他们无法连续输出。
第二类:重铠战卒。
全身裹甲,胸前刻有护体法印,能抗中阶法宝冲击。但移动缓慢,每走十步就要停顿一次,明显是靠体内灵石供能。关节处有缝隙,背部中央有一块方形凹槽,应该是能量核心所在。
对付这种兵,硬拼不行。必须集中高阶法宝,锁定弱点连击。一击不破就撤,等下一波再上。消耗他们的灵气储备,拖到他们动不了为止。
第三类:浮空战车。
车上装有双联火炮,可发射爆裂符弹,威力足以摧毁小型阵法。但车身庞大,转向需要稳定灵气支撑。如果切断供能,或者在狭窄地带设障,它们就会变成活靶子。
他的笔停了一下,然后写下最后一句:谷道最窄处设伏,用地底爆裂阵配合侧翼突袭,先毁一辆,阻断后路。
三张玉符写完,他依次放入案首的匣子里,和之前的“地利”“敌势”“我策”放在一起。整个战术体系现在完整了——知道敌人是谁,知道怎么打,也知道在哪动手。
“传令下去。”他对监察使说,“各营主官今晚必须看完这三份玉符内容,明日辰时我要看到回应。”
“要不要通知他们提高戒备?有人已经在问是否要提前布防。”
“不。”路明摇头,“我们现在做什么,敌方密探都在盯着。如果我们动了,他们就知道我们看穿了他们的布局。”
他走到沙盘边,手指落在那条隐蔽峡谷的位置。
“让他们以为我们会死守正面。实际上……真正的动作,得等他们把补给线铺满的时候再开始。”
监察使记下指令,准备离开。
“等等。”路明又开口,“第八营的事处理了吗?”
“已经通报全军,主官写了检讨。哨兵执勤时间恢复原制。”
“规矩不能坏。”他说,“现在越是紧张,越要稳住秩序。谁乱改命令,就换人来带。”
监察使点头,退出幕帐。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路明坐回案前,重新翻出那份残符数据。他把画面一帧一帧拉慢,终于在一处背景里发现了异常——战车经过时,地面碎石微微震动,但方向不对。不是来自车轮,而是从地下传来。
他皱眉,调出地形剖面图。谷道下方有一条废弃灵脉,早已干涸,按理说不该有能量流动。可现在看来,敌军可能在利用这条旧脉做隐蔽输灵。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战车就不需要一直依赖后方供能。可以在关键路段临时充能,保持战斗力。
这个发现让他停下笔。
他重新修改第三类兵种的应对方案:增加一组侦测小队,潜入谷道下方,在敌军输灵时记录频率和持续时间。找到规律后,再决定爆破时机。
新的玉符写好,放进匣子。他敲了两下桌面,启动隐秘传讯阵。一道微光闪过,所有营主官的密匣都会收到加密文件。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走到幕帐门口。
风还在吹,北方天空灰蒙一片。远处营地灯火通明,士兵们正在检查装备,没有人喧哗。一切都按命令进行。
他知道,这一仗不会靠人数赢。
也不会靠法宝强弱。
真正决定胜负的,是谁能更准地看出对方的破绽,然后一击致命。
他回到案前,拿起笔,在沙盘边缘写下一行小字:等他们把补给线铺满,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笔尖顿住,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