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灵流感应符再次亮起,波动比之前更沉。
路明站在沙盘前没有动。他听见外面营地里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有序的脚步和指令传递,而是断续的低语,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轻响。有人在小声说话,语气里带着迟疑。
“他们早有准备……我们的情报是不是出问题了?”
“地道战最耗心神,一旦被围在里面,连退路都没有。”
这些话没有传进营帐,但路明知道它们存在。监察使已经离开,新的命令也已下达,可命令只能调动身体,调不动人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指还搭在控爆符上,掌心微热。这枚符还没用,也不能轻易用。它代表的是最后一道决断,是杀机启动的开关。
可现在不是启动杀机的时候。
是点燃人心的时候。
他转身走出营帐,风立刻卷起他的衣袍。雾气比刚才更浓,像一层灰白的幕布盖住了整片高地。远处几处火堆燃着,映出人影晃动。士兵们已经按令就位,但没人说话,也没有战前应有的紧张节奏。
路明踩上高台。这块石头原本是用来架设了望镜的,现在成了他唯一能被所有人看见的地方。
他没有用传音符,也没有靠法器扩声。他运起真元,让声音直接穿透空气,落在每一个修士耳边。
“你们在怕什么?”
人群一震。
“怕敌人改道?还是怕自己不够强?”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高台。一些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另一些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告诉你们,他们改道,是因为不敢走我们设伏的正路。”路明的声音不急,也不高,却像铁锤敲在石板上,“他们转入地下,是怕死在阳光之下。”
他抬起手,指向矿坑方向:“他们以为藏进山腹就安全了?可他们忘了——地行族能在岩层穿行,机动营能在暗处点火,工事营能在高地点炮!我们的每一块石头,都比他们的铠甲更硬!”
台下一片寂静。
一名老修士抬起头,脸上沾着泥灰,眼神却亮了起来。他慢慢把手放在胸前,摸到了那枚刻着“守”字的玉牌。
“我知道有人累了。”路明的语气忽然低了些,“这三年,我们从被围剿到反推,从溃败到亮剑。每一次绝境,都是我们站起来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
“今天他们想用诡道破局?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破局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滴落在高台石板上。那血没有散开,反而在石头表面凝成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微微发烫,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被唤醒。
“若有一人冲锋,我必在其后!”
“若万人赴战,我当为首锋!”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风突然停了。
整个营地静了几息。
然后,一声怒吼炸开。
“誓随主帅,踏平敌巢!”
喊话的是个年轻修士,他一把撕开外袍,露出胸前用刀刻出的两个字——“守土”。他举起长枪,枪尖对天,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
其他人跟着动了。
有人敲击盾牌,一下又一下,节奏越来越快。
有人引燃符箓,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浓雾。
还有人开始整队,快速列阵,脚步声重新变得整齐有力。
原本沉闷的营地像一口被点燃的炉子,火焰从中心向外蔓延。战意起来了。
路明站在高台中央,看着底下一张张面孔。有人满脸灰尘,有人手臂带伤,但他们的眼睛都亮了。那种犹豫、不安、怀疑的情绪,正在被一种更原始的东西取代——战斗的欲望。
他知道,火已经点起来了。
但他没有下令冲锋。
还不是时候。
他在最后一句话里加重了语气:“记住,决定胜负的,从来不是兵力多寡,而是谁敢先迈出那一步——勇气,才是我们最锋利的刀。”
这句话落下时,一名传令兵从西侧冲上来,单膝跪地:“报告!工事营已完成西北高地临时塔楼搭建,远程符炮进入待命状态!”
“地行族回报,灵踪感应网已沿新路线布设完毕,每三十丈一组,可实时追踪敌军位置!”
“机动营A、b、c三组完成区域划分,轮替巡查已经开始!”
路明点头。
他走下高台,脚步稳。血还在滴,但他没去擦。他穿过人群,走到前线第一排的位置站定。
前方是通往矿坑出口的主道。雾太重,看不清十步之外。但那条路就在那里,像一张拉开的弓弦,等着被释放。
他抬起手,把控爆符从袖中取出,轻轻捏在指尖。
这时,一名年轻战士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主帅,我们什么时候冲?”
路明没看他,只盯着前方的雾。
他说:“等他们把补给线铺满。”
战士咬牙:“那就让他们铺。”
“他们会的。”路明说,“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不是突破口。”
“是我们给他们准备的坟。”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地下移动。地面微微发颤,几颗碎石从山坡滚落。
路明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控爆符发出轻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