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他无视眉心的剧痛,无视喷涌而来的灰晶黑气,无视正在崩解反噬的蓝玉和混乱的战场!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块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衬里拓片布!
布片脆弱,沾满汗渍和灰尘。沈墨毫不犹豫,狠狠一口咬在自己舌尖!
“噗!”
一股灼热的金红色血雾喷在拓片之上!奇异的是,那金红色的血液并未将布片染污,反而像是激活了某种沉睡的力量!布片上那些原本近乎透明的拓印符纹,在沾染了沈墨金血的瞬间,骤然亮起!如同用融化的金线勾勒而出,散发出古老而神圣的光芒!尤其是其中那道残缺的、与“丙戌”符纹边缘完美契合的符号,金光最为夺目!
与此同时,沈墨另一只手闪电般抓向腰间,扯下了那尊额裂“丙戌”符纹的判官傩面!他毫不犹豫地将那金光灼灼、沾染了自己舌尖精血的拓片,精准无比地按向傩面额头那道狰狞的裂痕!
就在拓片残缺的“丙戌”符纹边缘,与傩面裂痕处的“丙戌”符纹,即将完美重合的刹那——
“吼——!!!”
被能量反噬折磨得彻底疯狂的藤魔蓝玉,发出了最后的、毁灭一切的咆哮!他颈间那个混乱的能量漩涡膨胀到了极限,血枫石的金红怒焰、项圈的黯淡银光、兵煞的血光纠缠到了极致,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太阳!他残存的一丝本能,或者说是兵煞蛊的毁灭意志,驱使着他将所有的狂暴力量,连同那颗被强行束缚、濒临极限的血枫石,狠狠砸向脚下的大地!他要引爆这一切!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不——!”胡一手发出绝望的嘶吼,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光球砸落!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蓝玉脚下炸开!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藤魔的身影,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碎裂、塌陷!无数碎石、泥土、被连根拔起的树木,以及来不及逃离的士兵残躯,被高高抛起!
然而,这毁灭性的爆炸,却诡异地为沈墨争取到了最后一丝时间!
就在爆炸冲击波即将撕裂他身体的瞬间——
拓片与傩面裂痕,完美重合!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恢弘、古老、仿佛源自洪荒大地的磅礴力量,从重合点轰然爆发!不再是灵魂层面的冲击,而是一种实质的、温暖的、带着无尽生机的金色光柱,以沈墨手中的傩面为中心,冲天而起!
这金光出现的瞬间,怀中那块剧烈震动的血枫石,如同游子归家般发出一声欢悦的清鸣!它内部的暗金脉络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灼热磅礴的龙脉精血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
嗡鸣!共鸣!
傩面“丙戌”裂痕与拓片符纹重合点爆发出的金光,与血枫石爆发出的金红光芒,如同失散万古的兄弟,瞬间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道更加粗壮、更加凝实、充满了神圣修复之力的巨大金色光柱!
这道光柱,无视了蓝玉自爆产生的毁灭性能量乱流,如同定海神针,悍然穿透了喷涌而下的、蕴含着石化灰晶的粘稠黑气,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红崖绝壁那道疯狂扩大的裂痕核心!
被击中的裂痕核心,那如同伤口般蠕动的岩石,骤然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的金白光芒!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复杂玄奥的蝌蚪星图符文构成的立体光阵虚影,在裂痕处一闪而逝!光阵的核心,正是那道与傩面裂痕呼应的巨大符号!此刻,这符号被金光强行“焊接”填充,暂时弥合了裂痕!
“吼嗷——!!!”
一声低沉、痛苦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奇异咆哮,仿佛从大地的最深处传来!整个红崖山,不,是整个安顺大地,都随着这声咆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是地脉龙魂被强行安抚、被暂时“缝合”伤口时发出的呻吟!
喷涌的粘稠黑气如同被掐住了喉咙,骤然一滞!其中蕴含的灰白色石化晶尘,仿佛失去了动力来源,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洒落,如同下起了一场诡异的灰色雪。
那疯狂蔓延的石化结晶,在接触到弥漫开来的金色光晕时,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下来!
地脉暴动,被这道融合了“丙戌”符纹、龙脉精血和判官傩面天目之力的金光,强行遏制!如同给一头狂暴的灭世凶兽,打上了一剂强效的镇静剂!
然而,这平静只是暂时的。
金光在弥合裂痕、遏制灰晶喷涌后,迅速黯淡下去。沈墨手中的傩面“咔嚓”一声轻响,那道刚刚弥合的“丙戌”裂痕边缘,再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怀中的血枫石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内部的暗金脉络流淌变得迟缓,温度下降。
蓝玉自爆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焦黑巨坑,边缘是熔融状的岩石和断裂扭曲的藤蔓残骸。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连同他体内狂暴的兵煞蛊,似乎已在这同归于尽的爆炸中灰飞烟灭。
山谷中,死里逃生的士兵们瘫在泥泞和灰晶尘埃中,如同烂泥,眼神空洞,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胡一手挣扎着坐起身,他手背上那根乌黑骨针的墨绿色毒线已经蔓延到了小臂。他看着那渐渐消散的金光,看着黯淡的傩面和血枫石,看着暂时平静却依旧死气弥漫的红崖裂口,眼中没有丝毫庆幸,只有更深的寒意和惊疑。他猛地看向沈墨,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人群——射出骨针的人,一定还在暗处!钦天监的任务彻底失败,而地脉的危机…远未解除!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沈墨拄着傩面,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金色血沫。眉心的金光已经黯淡,只留下滚烫的余温和深深的疲惫。他看向怀中黯淡的血枫石,又望向红崖上那道被金光强行“缝合”却依旧狰狞的巨大裂口。
裂口深处,那暂时被压制的粘稠黑气,如同被囚禁的凶兽,在金光消散后,又开始不安地蠕动、翻腾。灰白色的晶尘在其中若隐若现。
地龙只是被强行打晕,伤口被草草缝合。它随时会再次醒来,带来更彻底的毁灭。
而年轻皇帝的虚影,为何会出现在石化士兵的眼中?肯定不是洪武皇帝,他是谁?罗阿婆生死如何?胡一手背后的钦天监暗流涌动何处?蓝玉真的尸骨无存了吗?
晒甲山初啼,是毁灭的序曲,还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
沈墨抹去嘴角的金血,望向东方天际。那里,第一缕惨白的晨光,正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铅云和弥漫的死气,如同给这片濒死的大地,投下了一道冰冷而充满未知的熹微。
(第一卷《赤医临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