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邪光冲天。孽龙之蛹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几乎令人窒息。加速阵法虽被沈墨拼死干扰,减缓了一丝,却仍在运转,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将污秽灌入地宫,加速着那灭世魔物的苏醒。
前有替身傀儡操控邪阵,后有混元仪冰冷追击,侧有崔焕虎视眈眈。沈墨一行人伤痕累累,濒临绝境,似乎只剩下毁灭一途。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绝望之中,沈墨的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怀中那温润的善罐之上,又扫过身边那些虽恐惧颤抖、却依旧没有放弃的幸存者的脸庞。
罗阿婆的血书、灶王经的残篇、混元仪的分析、善罐的特性、还有那微弱却真实的万民愿力…无数线索在他近乎枯竭的识海中疯狂碰撞、交织、重组!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混沌的闪电,骤然诞生!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火焰,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了怪物的嘶吼与能量的轰鸣:
“老五!堡主!钱婆婆!还有所有人!听我说!”
“我们打不过它们!我们也跑不了了!”
“但是!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最后一种‘武器’!”
他举起手中的善罐,其散发的白光似乎因他激昂的情绪而微微涨缩。
“这罐子,不是用来砸人的!它是口‘锅’!一口能煮了这漫天污秽的‘大锅’!”
“我们自己,我们想活下来的念头,我们脚下的地,我们头顶的天,就是柴火!就是食材!”
“咱们不跑了!也不硬拼了!”
“咱们就在这儿!就在这绝地里!对着那要吃了咱们的魔物——”
“办一场最大的‘千盘宴’!”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老五和赵堡主。千盘宴?这个时候?办宴席?
沈墨的声音却愈发高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这不是给药吃的宴!这是给天地鬼神吃的宴!是给咱们自己挣命的宴!”
“咱们用这善罐当灶心!用咱们每个人活下去的念头当火!用这片还没死透的地脉当气!用药理傩面沟通天地当调料!”
“咱们就学那灶王爷!司掌起这人间最后一口烟火!”
“用它,告诉那鬼东西——这人间,这烟火,还没到断的时候!”
千盘宴的筹备与大型傩仪于此绝境中,被赋予了全新的、悲壮的含义!
绝境之中,人们往往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沈墨那疯狂却坚定的信念,如同火星落入了干涸的油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最后那点不甘灭亡的火种!
“干他娘的!老子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硬的席!但老子拼了!”赵堡主第一个响应,独眼血红,嘶声大吼。
“算我一个!先生你说咋办就咋办!”王老五抹去脸上的血污,重重一拍柴刀。
钱婆婆老泪纵横,却颤巍巍地举起那半本《灶王经》:“对!对!办宴!灶君老爷看着呢!咱们不能就这么蔫儿死了!”
“对!办宴!”
“拼了!”
“不能让那些狗日的看扁了!”
求生的本能与最后的血性被彻底激发,残存的幸存者们,无论男女老幼,竟都发出了嘶哑的应和!
说干就干!
在沈墨的急速指挥下,一场旷古绝今、简陋到极致却又隆重到极致的“千盘宴”,在这片废墟与尸骸之间,仓促却坚定地筹备起来!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玉液琼浆。每一个幸存者,都掏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食物——一块干硬的饼渣、一小撮藏了不知多久的盐粒、几颗干瘪的野果、甚至是一小块干净的白布…每个人贡献出自己微不足道却代表生存意志的一份,围绕着善罐摆放起来。这便是“千盘”之意——非指数量,而是众生心意的汇聚!
赵堡主带着还能动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利用断壁残垣和怪物尸骸,垒砌了一个简陋无比的环形灶台,将善罐供奉于中央。王老五则带人拼命收集一切可燃烧之物,堆放在四周。
钱婆婆带领妇孺,用能找到的所有颜料(甚至是鲜血和泥浆),在彼此额头、手臂上画出简单的灶君神符与祈福图案,同时用苍凉而虔诚的声音,领诵起《灶王经》中残存的祈福篇章。嘶哑的吟诵声汇聚在一起,虽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沈墨则立于“灶台”之前,取出那枚一直发烫的傩面碎片,戴在脸上。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势,强行催动体内最后一丝灵炁,结合苗医药理中对天地精气的理解,开始踏出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步罡,双手结出一个个玄奥的手印,口中吟诵起融合了傩戏祷词与现代医学对生命渴望理解的祈愿文!
他要以自身为引,以傩面为桥,以善罐为心,调动这方圆之地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地脉精气,汇聚所有幸存者的愿力,模仿那传说中灶君“司掌万家烟火”的权能,强行构筑一个对抗孽龙污秽的领域!
大型傩戏舞蹈与灶王经文吟唱在这末日般的背景下,展现出一种悲壮而神圣的光辉!
然而,他们的举动,在这片绝望的战场上,显得如此突兀和“刺眼”!
那冰冷的替身傀儡首先做出了反应。它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低效”的情感仪式,但却能感觉到周围能量的异常汇聚以及对其邪阵的干扰。它再次抬手,阵法光芒汇聚,一道更加粗大的、融合了佛道心蛊之力的能量洪流,如同毒龙般径直轰向正在举行仪式的众人!
与此同时,稍作调整的混元仪控制的追击大军,也再次冰冷地推进,各种被控制的变异体和傀儡发起了冲锋!
外围的崔焕更是冷笑一声,一挥手,麾下精锐修士张弓搭箭,各种阴毒的法器和淬毒的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光圈!
“挡住他们!”赵堡主独臂挥舞着捡来的半截长枪,嘶声怒吼,与王老五一起,如同磐石般顶在最前方!
惨烈的攻防战再次爆发!而且比之前更加酷烈!
幸存者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人被邪阵能量轰成碎片,有人被傀儡撕碎,有人被冷箭射穿。鲜血染红了刚刚垒起的简陋灶台,尸体堆积在善罐周围。
但诡异的是,那些倒下的幸存者,在生命最后一刻,目光却依旧望着那中央的善罐,口中依旧喃喃着破碎的祈福之词,他们残存的意志,竟也化作了那愿力的一部分,融入了那逐渐亮起的白光之中!
沈墨心如刀割,却不敢有丝毫分神。他脚下的步罡越来越快,脸上的傩面碎片滚烫如火,与善罐的光芒交相辉映。他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弱却坚韧的地脉精气被强行抽取而来,感受到那悲壮而纯粹的愿力正在不断汇聚!
善罐的光芒越来越亮,温润的白光开始向外扩张,勉强抵住了邪阵能量的侵蚀,也让冲入光芒范围的傀儡和变异生物动作变得迟滞,仿佛陷入泥沼。
但那替身傀儡、混元仪和崔焕的攻击实在太强大了!白光领域在剧烈震荡,不断收缩,随时可能破碎!
沈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口鼻开始溢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王老五和赵堡主更是伤痕累累,几乎成了血人。
仪式,似乎随时可能在成功前一刻,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