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己成功入住西伯侯寝宫,并逐渐赢得姬昌的怜惜与青睐,这无疑是在太姒严密掌控的周原权力版图上,撕开了一道鲜明的口子。
太姒岂会坐视不管?她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怒涛。硬碰硬显然不明智,姬己此刻有“救驾之功”和侯爷的庇护,动她不易。
于是,太姒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投向了永宁。
这个看似低调、却总在关键时刻搅动风云的殷商贞人,在太姒看来,无疑是姬己身边最得力的智囊和臂膀。
若能将她拉拢过来,或至少使其离心,无疑等于斩断了姬己一臂。
最初的试探,依旧由姬奭执行。
姬奭来访别院的次数明显增多,理由五花八门。
探讨更深奥的卦爻辞、请教殷商失传的古乐、甚至只是送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他的态度愈发温和体贴,言语间时常流露出对永宁才学的欣赏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试图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瓦解永宁的心防。
“永女对此卦见解独到,奭受益匪浅。每每与尔交谈,总觉茅塞顿开,仿佛窥见另一重天地。”
姬奭手持竹简,目光真诚地看着永宁。
永宁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恭敬而疏离:“公,过誉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公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能远超臣。”
她将所有的赞美不卑不亢地推回,从不接任何带有私人情感的话茬。
如果说当初在殷都姬奭的示好合作还有几分真心实意,那么如今他主动接触就完全只有利益驱使了。
几次三番下来,姬奭的“文火慢炖”策略似乎毫无进展。
永宁就像一块被冰包裹的玉石,滑不溜手,难以把握。
消息传回太姒耳中,她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决绝:“看来,温和的手段是对牛弹琴了。既然她不吃这套,那就换更直接、更有分量的筹码。”
她目光转向一旁正在擦拭佩剑的姬发,她的嫡子,周原未来的希望,她最珍视的瑰宝。
“发儿。”
姬发抬起头,眼神锐利:“阿母有何吩咐?”
太姒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语气冰冷而充满算计:“那个殷商贞人永,是姬己身边最碍事的钉子,必须拔除。姬奭试探无用,看来,需尔出马了。”
姬发眉头一皱,显然对这种任务颇为排斥:“阿母,一个贞人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若要除掉,方法多的是……”
“愚蠢!”
太姒低声呵斥:“此刻动她,岂非明摆着告诉侯爷和吾过不去?要让她为吾所用,或者至少让她闭嘴,必须用更巧妙的方法。姬奭不行,那就用——美男计。”
姬发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阿母!您让吾去……去讨好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对于心高气傲、志在天下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是讨好,是征服!”
太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尔乃周原最尊贵的公子,年轻英武,地位尊崇,有多少女子对你倾心?只要尔稍假辞色,略施手段,还怕拿不下一个久居深宫、未尝情味的贞人?一旦她对你动了心,还怕她不听命于吾等?届时,姬己便如同失去了眼睛和耳朵!”
她拍了拍姬发的肩膀,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发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并非儿女私情,而是谋略,是权术!为了周室的未来,为了尔将来能顺利继承大统,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何?”
姬发紧抿着嘴唇,脸上肌肉紧绷,眼中挣扎了片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服从。
他重重点头:“孩儿……明白了。请阿母吩咐。”
数日后,永宁奉姬己之命,实则是永宁自己找的借口,前往市集为“伤势渐愈”的公主采购一些调剂心情的丝线和新鲜花样。
她心知太姒一系绝对会派人监视,一路格外警惕。
然而,就在她采买完毕,准备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返回宫中时,异变突生!
三四名看似喝得醉醺醺的彪形大汉,摇摇晃晃地堵住了巷口,眼神猥琐地在她身上打量,口中说着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
“美人……一个人啊?陪爷几个玩玩……”
“这细皮嫩肉的,不像周原的女子……”
永宁心中一凛,立刻后退,手握向袖中小疾臣事先暗藏的药粉。
这些地痞出现得太过巧合!
就在她准备撒出药粉脱身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喝:“放肆!谁敢在岐邑撒野!”
话音未落,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巷中!
剑光一闪,快如闪电!
只听“铛铛”几声脆响,那几名“醉汉”手中的棍棒竟被齐齐削断!来人甚至没有真正伤他们,只是用精妙的剑术和磅礴的气势,便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永宁定睛一看,救她之人,身形高大,英气逼人,手持滴血未沾的长剑,正是姬发!
她嘴角一抽,这演技也太过生硬了吧?
姬发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怒意余温,看向永宁:“贞人,尔没事吧?这些宵小之徒,竟敢冲撞贞人,回头吾定让巡城卫士严加查办!”
他的出现太过“及时”,他的身手太过“利落”,他的关怀太过“自然”。若换做寻常女子,经历方才惊吓,又得如此英雄人物相救,恐怕早已心生感激甚至倾慕。
然而,永宁的心却沉了下去。
太姒……竟然不惜动用自己最宝贝的儿子,来上演一出如此拙劣的“英雄救美”?
她压下心中的冷笑和警惕,面上露出惊魂未定的后怕和感激之情,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公出手相救!若非公及时赶到,臣今日恐遭不测。”
“贞人不必多礼。”
姬发上前一步,伸手虚扶,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皮革与淡淡汗气的、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拒绝的强势:“举手之劳罢了。只是贞人日后出行,还需多加小心,最好多带些人手。若是贞人不嫌弃,日后如需出入,吾可派几名得力护卫随行保护。”
这话语,既展示了关怀,也隐含了监视和控制。
永宁垂下眼睑,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疏离:“公,厚爱,臣,心领。只是臣人微言轻,岂敢劳动公护卫。日后自当更加谨慎。”
姬发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这女人,果然如大母所说,油盐不进。但他面上却笑容依旧,甚至更显温和:“贞人何必见外。尔乃公主身边得力之人,保护尔,亦是保障公主安危。走吧,吾送尔回去。”
他不由分说,便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走在永宁身侧,一路将她“护送”回去。
沿途,不少周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投来惊讶和探究的目光。
公子发亲自护送一位殷商贞人?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永宁知道,太姒的目的之一已经达到了。
通过姬发如此高调的“维护”,将她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无形中在她和姬己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同时也向所有人暗示,这位贞人,或许已为公子发所“青睐”。
回到别院,永宁关上房门,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太姒为了对付她们,真是下了血本,连“美男计”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而且出手就是王炸——姬发。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更加步步为营了。
姬发,可远比姬奭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