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关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云绮月没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她怕自己一出声,这里就会塌。她慢慢抬手,摸了摸腰间。刀在,玉简也在。指尖碰到熟悉的冷意,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可掌心的金纹突然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拉她的意识。
她靠在门上,背贴着石头。凉气透过衣服渗进来。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空气又湿又冷,呼出来的却有点热。那是她体内剩下的灵力在流动。她受伤了,不轻,但还能撑。
她拿出玉简,输入一点灵力。微光照出来,在前面三步远的地方显出一面墙。墙上有很多刻痕,歪歪扭扭,像是古老的文字或符文。再往前,通道变窄,黑得看不见底,连神识都探不进去。
她转过身,用手去推门缝。门很紧,没有缝隙,也推不动。她小声说:“我在里面。”声音刚出口就知道没用。这是单向封禁阵,外面听不到。但她还是说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还好,灵识线还连着。
那边的人还在。叶凌轩站着没动,剑拄在地上,气息稳定。柳萱儿握着青铜铃铛,手指发白,铃铛轻轻颤动。队伍没散,他们还在等她。可她不能说话,也不敢乱动。刚才那三个字一直在脑子里回荡——
“别信她。”
这三个字不是听见的,是直接出现在她意识里的。就在她碰墙的时候,灵识捕捉到了残留的念头。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留下的警告。
她走回墙边,蹲下,手指划过那三道深痕。每一笔都很急,边缘粗糙,像是用剑尖或指甲硬抠出来的。痕迹不新,有灰尘积在里面,但残留的气息非常弱,几乎感觉不到。她闭眼,把灵力送进指尖,慢慢探入刻痕。
胸口猛地一紧。
这股气息……太熟悉了。
不是魔气,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压制性的力量,带着封印特有的运行方式。和紫霄仙门后山禁地外的结界很像。师父当年带她巡查时说过:“这种力量不是用来攻击或防守的,是用来‘镇’的。”那时她只觉得压抑,现在想起来,那种力道的轨迹,和这里的气息几乎一样。
她猛地睁眼,收回手,手指微微发抖。
如果是师父留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写这句话?
“别信她”——这个“她”,是谁?是她自己?还是别人?
她抬头看四周。墙上除了这三个字,还有很多线条。横竖交错,排成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阵法的雏形。她忽然想起藏书阁最底层的一张残图。据说那是上古护宗大阵的起始符文,和眼前的刻痕很像,只是更完整。
她站起来,贴着墙往前走。每一步都很轻,先用脚尖试探,确认安全才移重心。走了五步,忽然停下。
空气变了。
之前是凉的,干净的,带着山洞的湿气。现在鼻子里多了点阻力,像是风从某个角落吹来,又被挡了一下。她抬起右手,在面前轻轻一划。
有气流。
不是自然风,是人为引导的。这种设计通常意味着机关存在——可能是预警,也可能是陷阱。
她退半步,背靠石壁,左手按住刀柄,右手举起玉简。光扫过地面,石板颜色偏深,表面平整,唯独中间一块边缘不齐,颜色也不同。她蹲下,用指甲抠了抠。这块石板松动,稍微用力就能晃。
她没踩。
这类机关靠重量触发。太轻不会动,太重才会启动。她现在灵力没恢复,万一触发陷阱,可能逃不掉。而且这个地方太奇怪,她体内的金纹一直在发热,好像整条通道都在唤醒什么。
她往前看。通道再走十步就转弯。拐角后面一片黑,看不到尽头。可就在那拐角处,墙上浮起淡淡的光。
不是蓝光,也不是火光。是灰白色的,像月光照在旧纸上。那些原本看不清的符文,开始一个个亮起来,顺序是从右到左,像有人在背后点亮灯芯。
她盯着那些符文。它们亮得越来越快,节奏稳定。每亮一个,她掌心的金纹就跳一下。不是疼,也不是警告,更像是在回应——就像两块玉石在互相吸引。
她想起师父临走前说的话:
“如果你看到古老的刻痕,不要急着破解,也不要随便碰。有些门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那时她不懂,以为只是叮嘱。现在明白了,师父可能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甚至……他可能亲自走过这条路。
她站直身体,不再往前。
外面的人等不了太久。叶凌轩答应过,一盏茶时间她不回去,就会强行破门。但她不能让他进来。这里不对劲,不只是机关的问题。整个通道的气息正在影响她体内的金纹,好像某种古老的约定正在苏醒。如果外面的人冲进来,触发连锁反应,谁都出不去。
她把玉简收进袖子,改用左手贴墙。掌心金纹朝外,对着发光的符文。
果然,热度又上升了。
她闭眼,试着把灵力顺着金纹推出去。一丝微光从掌心飘出,飞向最近的符文。当它碰到符文边缘时,那个符文闪了一下,然后熄灭。
接着,其他亮着的符文也一个个熄灭,像被风吹灭的蜡烛,悄无声息。
她睁开眼。
通道重新陷入黑暗。
但她知道,刚才那一试让某些东西停下了。也许不是解决办法,但至少说明,她的印记能影响这里的运行——或者说,她是被允许接触这里的人。
她再次拿出玉简,点亮,目光落在那块松动的石板上。
不能踩,不代表不能试。
她从腰间取下一张备用符纸,撕成小片,轻轻扔出去。纸片落在石板边上,没压住中心,滚进了旁边的缝隙。
没动静。
她又撕下一小角,这次扔得准些,纸屑落在石板正中央。
“咔。”
一声轻响,在安静中格外刺耳。
石板下沉半寸,又弹回来。头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石头在移动。
她立刻后退三步,拔刀半寸,寒光映着微光。
头顶的声音停了。没有箭射下来,也没有毒烟冒出。但她清楚,刚才那声是机关启动的信号。只是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她抬头看。天花板上有几道浅槽,呈十字形。如果是落石或刀阵,应该从那里出来。但现在,槽是空的。
她收刀入鞘,不再乱动。
这时,掌心金纹突然一震。
不是因为符文,是因为灵识线。
外面出事了。
她马上集中精神感应。
叶凌轩还在原地,但姿势变了。他原本拄着剑,现在双手撑剑,肩膀绷紧,像是在承受压力。柳萱儿手中的铃铛也不安静了,快速震动,像是被什么拉扯。
有人在外面动手了。
而且不是他们的人。
她猛地回头看向石门。门还是关着的,但门框周围的石头出现了细裂纹,向外扩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猛撞过。
可这门,只能从外面开。
除非……里面也有别人。
她盯着门缝,心跳加快。
如果那三个字真是师父留的,那他也曾被困在这里?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发现了真相,想逃出来?
她一步步退回墙边,紧紧握住刀柄,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那些熄灭的符文,忽然又亮了一个。
很小,就在拐角处,一闪就没了。
她屏住呼吸。
刚才她明明切断了联系,为什么还会亮?
她低头看掌心。金纹跳得更快了,而且有规律。
这一次,不是回应,是提醒。
某种机制已经被激活,正在重启。这条通道不是死的,它是活的——它在看着她,等着她做选择。
她闭上眼,把意识沉入丹田,调动最后一丝灵力。她不能再等了。如果师父说得对,“有些门开了,就再也关不上”,那她必须赶在一切失控前,找到真正的入口。
或者出口。
玉简的光映在她脸上,照亮一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既然不能破,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