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碗里的水还在晃。
倒影中，那双眼睛睁着，睫毛颤了一下。
萧战的手指动了。
先是轻轻抽动了一下，仿佛被风拨动的草尖。接着五指缓缓收拢，指甲抠进掌心，疼让他清醒。
他撑着床沿坐起来。
骨头像锈住的门轴，一动就咯吱响。胸口闷，喉咙干，说话像砂纸磨铁。
但他没停。
一脚踩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咬牙撑住墙，额头冒汗。
“还没死。”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一张草榻，一个陶碗，角落堆着些枯草和碎石。风吹进来，竹叶拍窗，外面天光灰蒙蒙的。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
一块石头，半埋在土里。形状像斧头，粗糙，边缘磨过，一面刻着个字——
战。
他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一步步挪过去，蹲下，伸手去拿。
手指刚碰到石斧，眉心猛地一烫。
不是疼，是热，像有火苗在里面跳了一下。
眼前忽然黑了半秒。
再亮时，他看见一道影子浮在空中——女人的身影，白衣飘动，面容模糊，但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女娲的印记。
山河社稷图留下的那一道封印，活了。
光影一闪，画面出现：
一片混沌之中，一棵巨树冲破虚空，枝干扭曲，树皮裂开处涌出金色雾气。那是鸿蒙树。
他自己站在树前，身形高大，浑身染血，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女婴闭着眼，小脸苍白，眉心一点青光闪烁——和他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护住她……别让鸿钧找到。”
话音未落，四周空间开始塌陷，光线扭曲，那画面像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碎掉。
印记熄了。
萧战跌坐在地，抹了把鼻子，是血。
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砸过，嗡嗡作响。
可他知道——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他不是凭空出现在这茅屋的。
他来过那里，站过那棵树下，抱过那个孩子。
为什么？
是谁的孩子？
他低头看手里的石斧。
“战”字刻得深，像是怕它忘了。
【叮——】
脑子里那个声音又来了。
系统。
混沌青莲签到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更新：觉醒记忆碎片（进度1\/9）→（进度2\/9）】
【任务提示：你已触及被封印的记忆核心，继续追溯将激活更多线索】
【奖励发放：盘古血脉觉醒契机（已触发）】
一股热流从眉心炸开，顺着经脉往下冲。
不是功法运转的感觉，更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醒了。
血液变烫。
肌肉绷紧。
骨头缝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第一层盘古血脉，觉醒。
力气回来了点。
他扶着墙站起来，把石斧紧紧攥在手里。
门外，泥土里的青莲芽微微晃了晃。
叶片泛着青玉色，第二片叶展开了一半，边缘确实有一圈金光，一闪即逝。
屋里，萧战盘腿坐下，闭眼。
《九转玄功》第一转，重新运起。
这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扛住接下来的记忆反噬。
他知道，只要再碰一次那个印记，就会有更多的画面涌出来。
可代价是什么？
刚才那一闪，就让他流鼻血、头痛欲裂。
再来一次，说不定会直接昏死过去。
但他不能等。
青莲醒了，斧头认主，女娲的印记也动了。
有人在看着。
帝俊在星核深处藏着，后土在轮回边缘站着，罗喉在暗处冷笑……
他们都等着他醒来。
或者，等着他彻底疯掉。
他偏不。
“我是萧战。”
他睁开眼，盯着石斧上的“战”字。
“我不记得过去，但我还在。”
眉心又是一阵热。
不是印记要发动，而是身体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抬起手，把石斧举到眼前。
“你说，我该怎么做？”
没人回答。
只有风穿过窗缝，吹动他额前的乱发。
突然，眉心一跳。
青莲印记再次浮现。
光影摇曳，女娲的虚影再度显现，这次更淡，几乎透明。
她的嘴唇动了，没声音。
但萧战读懂了。
两个字：
快走。
画面紧接着闪现——还是鸿蒙树下，但这次时间变了。
夜。
雷雨交加。
他抱着女婴狂奔，身后有紫气追来，像锁链一样缠向她的眉心。
他挥拳砸碎一道紫气，手臂当场炸裂，血洒满地。
可他没松手。
“她是青莲宿主！”他吼，“谁也别想带走她！”
画面断了。
萧战猛地喘气，嘴角溢出血丝。
这一次比上次更狠，耳朵里都在流血。
他靠着墙滑坐在地，手还在抖，但眼神越来越亮。
原来如此。
那孩子……和青莲有关。
而他，是她的守护者。
鸿钧要抓她，罗喉想利用她，所以他才拼死把她藏起来。
可后来呢？
她去哪儿了？
为什么只剩他一个人躺在这里？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把石斧抱在怀里。
“你还活着吗？”
没人回答。
只有屋外竹叶沙沙响。
陶碗里的水静了下来。
倒映着他的脸，苍白，狼狈，却有一股不肯低头的狠劲。
【任务阶段完成，获得：开天斧残片（碎片x2）】
掌心一沉。
两块锈铁出现，带着干涸的血迹。
和之前拿到的一样，边缘锋利，握着刺骨。
他没犹豫，直接把三块碎片并在一起。
咔。
它们自动吸附，拼成一小段残刃，不到巴掌长，却压手。
他盯着它看。
“下次见面，我拿这个找你。”
话音刚落，眉心青莲印记微微发烫。
不是痛，是暖，似乎有人在回应他。
屋外，青莲芽忽然转向茅屋方向，叶片轻轻一颤。
小妖躲在远处松树后，看得目瞪口呆。
“它……又动了！”
同伴揉着眼睛：“你又犯病？”
“你不信你看！那叶子刚才冲我点了下头！”
“草会点头？你脑子被雷劈了？”
小妖不吭声了。
但它确确实实看见——
那片叶子弯了一下，像在笑。
屋里，萧战缓缓抬头。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
不是风，不是虫鸣。
是孩子的笑声。
很远，很轻，像是从梦里传来的。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门口，一把拉开木门。
阳光刺进来。
他眯着眼望向远方。
“你在哪里？”
没人回答。
只有风吹过竹林，哗啦作响。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石斧。
斧刃虽钝，但那个“战”字，依旧清晰。
他喃喃道：
“我记不住你长什么样……”
“可我记得，我要护住你。”
屋檐上，一滴露水落下。
正好砸在青莲芽的叶心。
叶片猛然一震，金边闪过，随即归于平静。
萧战转身回屋，关门。
刚坐下，眉心又是一热。
印记要再闪。
他咬牙，准备迎接下一波记忆冲击。
可这一次，画面没来。
只有一个字，浮现在识海深处——
娘。
他愣住。
不是他想的，也不是系统提示。
是那个女婴，在叫他。
他呼吸一滞。
“你……能听见我？”
没有回应。
但眉心的温度，久久不散。
就像小时候，娘亲把手贴在他额头试体温那样。
他低头，看着三块拼合的开天斧残片。
“等我。”
“我把路砍出来。”
门外，青莲芽悄悄长高了一寸。
叶片边缘的金光，比之前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