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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林影猎杀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深沉,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浓雾弥漫,像一层厚重的灰色帷幕,将黑山寨周边的山林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让人难以窥见其真实面目。

这片雾气无边无际,宛如一匹巨大的灰色毛毯,将一切都掩盖在它的阴影之下。空气异常湿润,冰冷的湿气透过皮肤,直沁骨髓,带来一阵寒意。同时,空气中还弥漫着腐叶和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这种味道既腐朽又清新,吸入肺中,仿佛能涤荡尽胸中的杂念,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宁静。

在这片被寂静统治的世界里,没有一丝风的声音,也没有鸟儿的鸣叫,只有那十五道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们的行动轻盈而迅速,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他们穿梭在盘根错节的古木和嶙峋的怪石之间,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是黑山寨中最为精锐的猎手,由石柱亲自率领。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的脸上、脖颈和手臂上,都涂抹着一层由葛翁特制的泥膏。这种泥膏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让人闻之欲呕,但对于这些猎手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保护。

这层泥膏不仅可以掩盖他们身上的人类气味,使他们在山林中如同隐形一般,更能够驱赶那些山林中最嗜血的蚊虫。在这片茂密的山林中,蚊虫是无处不在的,它们会被人类的气息吸引,然后狠狠地叮咬。然而,有了这层泥膏的保护,这些猎手们就可以放心地穿梭于山林之间,不必担心被蚊虫叮咬。

他们的脚步轻盈得如同山猫,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厚厚的苔藓或柔软的腐殖土上。这样的步伐,既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也不会在地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他们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山林中穿梭,寻找着他们的猎物。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能够在茂密的树林中迅速发现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无论是一片树叶的摩擦,还是一只昆虫的振翅,甚至是一滴露水的滴落,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他们的耳朵则像最警觉的兔子,时刻竖着,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任何一点异常的声音,都可能意味着猎物的存在,或者是潜在的危险。

这是他们家族传承下来的狩猎技艺,这种技艺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骨子里,成为了他们生存的本能。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们所要狩猎的对象,并非山林间的走兽飞禽,而是一种比任何猛兽都更为狡猾、危险且致命的“猎物”。

在战前会议上,阿树详细地阐述了他的策略:绝对不能与敌人进行任何形式的正面交锋。黑山寨的战士们虽然勇猛无比,但在个体实力上,他们与那些诡异的沼行者相比,确实存在着明显的差距。如果选择硬碰硬,那无疑是以卵击石,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阿树也指出,他们并非毫无胜算。他们所拥有的唯一优势,便是这片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山林。这里的每一处地形、每一条溪流、每一个山谷,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要像真正的猎人一样,充分利用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巧妙地布下陷阱,耐心等待最佳时机,然后发动致命的突袭,给敌人以致命一击。最后,他们还要像鬼魅一般迅速地消失在密林深处,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记住,”石柱在出发前用他低沉的嗓音最后一次叮嘱,“我们不是战士,我们是猎人。猎人的信条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猎物的性命。任何人不得恋战,不得追击,得手之后,立刻撤离!”

众人齐齐点头,眼中闪烁着凝重而决绝的光芒。

行进约莫半个时辰,石柱突然抬起右手,握拳,整个队伍瞬间定格,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分散开来,各自找到了绝佳的藏身之处——有的隐入巨大的蕨类植物之后,有的紧贴着粗糙的树干,与树皮的纹理融为一体,有的则蜷缩在岩石的阴影下,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前方,是一片被溪水常年冲刷而成的湿滑石滩。灰黑色的石头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在薄雾中泛着幽光。石滩的另一侧,是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林地,这里是通往东侧鹰嘴岩方向的几条必经之路之一。昨天,小石头带领的侦察小队回报,曾在这片区域发现过单个沼行者活动的痕迹。

石柱的目光在石滩上仔细扫过,最终锁定了几处关键位置。他向两名以制作陷阱闻名的老猎人——阿山和老莽,打了个复杂的手势。

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像两只灵活敏捷的狸猫一样,弓着身子,踮起脚尖,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向前潜行。他们的步伐轻盈而稳健,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在靠近目标的瞬间,他们迅速从背后的皮囊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工具。这些工具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和准备的,每一件都有着特定的用途。

首先是柔韧却异常坚韧的山藤,它可以用来捆绑或攀爬;然后是被削得尖锐无比的硬木,这是他们的攻击武器;最后还有一些经过精心挑选的沉重石块,这些石块可以作为投掷武器,或者用来制造声响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他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犹豫。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娴熟而默契,仿佛他们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对这些工具的使用早已烂熟于心。

阿山在一块看似稳固的石头下方,用小铲子迅速挖出一个浅坑,埋入一个由藤蔓和树枝组成的触发机关。老莽则在另一侧,将一根沉重的、顶端削尖的圆木用藤蔓高高吊在两棵树之间,设置了一个精巧的压发式陷阱。短短几分钟内,三个形态各异、但同样致命的陷阱便已布置完毕,与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若非事先知晓,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也可能着了道。

其余十二人则早已在石滩两侧的密林和岩石后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半跪在地,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支箭矢。这些箭矢也经过了特殊处理,箭簇不仅在磨石上打磨得寒光闪闪,还按照葛翁的秘方,浸泡在一种由“见血封喉”树皮、断肠草和数种麻痹性植物的根茎混合熬制而成的毒药中。这种毒药发作虽慢,却能通过血液迅速侵入神经,使猎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迟缓、无力,最终任人宰割。

时间在这片静谧的森林中仿佛被凝固了一般,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着。林间的空气异常宁静,没有一丝风的扰动,只有那不知名的鸟儿偶尔发出的几声清脆鸣叫,划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风吹过树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大自然在轻声诉说着什么秘密。而那些埋伏在暗处的猎人们,则如同石雕一般,静静地潜伏在草丛中,他们的身体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一动不动。

这些猎人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紧紧地盯着那片空旷的石滩。尽管他们的身体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但偶尔转动的眼珠却透露出他们内心的警惕与专注。他们的呼吸也被刻意放得很轻,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会惊扰到即将出现的猎物。

汗水从他们的额角渗出,与清晨的露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然而,他们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片石滩上,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当天边的雾气开始被一缕微弱的金光渗透时,一阵极其轻微、不同于任何野兽的脚步声,从石滩对面的林间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碎,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脚步的主人每一步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

来了!

所有猎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弓与刀。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一个绿色的身影,如同从浓雾中凝结出的鬼魅,缓缓从林木的阴影中浮现。正是那种沼行者!他身材中等,但异常匀称,穿着一身仿佛用某种水生植物纤维编织而成的暗绿色紧身衣,在晨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脸上用黑、绿两色的油彩涂抹出诡异的条纹,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冷酷光芒的黄色眼眸。他手中握着一柄蛇形弯曲的短矛,矛身闪烁着幽绿的金属光泽,矛尖则如同毒蛇的獠牙。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次扫视,都像是在用冰冷的刀子切割空气。

他显然是在执行侦察任务,行动谨慎而专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死亡猎场。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湿滑的石滩,脚下的特制软靴让他能很好地附着在青苔上。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块可能藏匿危险的岩石和树丛。然而,猎人们设置的陷阱,其原理和构造,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那不是基于机关术的精巧,而是基于对自然和生物习性的深刻理解,是黑山寨猎人世代总结出的、针对这片山林环境的智慧结晶。

当他踏过一块不起眼的扁平石头时,异变突生!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刺耳。那名沼行者脸色微变,反应快到了极致!他几乎是在声响发出的同时,腰腹发力,整个人就要向后跃开。但已经晚了!他脚下那块看似稳固的石头突然向下塌陷,与此同时,两侧弹起的坚韧藤蔓如同两条蓄势已久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他的脚踝,猛地将他向下拉去!

“噗通!”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湿滑的石滩上,溅起一片混着泥沙的水花。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石柱的双眼猛地睁大,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放箭!”

“咻!咻咻!”

两侧的密林中,七八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蜂出巢,从不同的角度交叉射向他的身体!

“噗!噗噗!”

箭矢精准地命中目标!然而,那沼行者的防御力远超想象。大部分箭矢在接触到他身上那层光滑坚韧的绿色衣物时,都被诡异地滑开或者弹开。只有两支箭矢,一支穿透了他小腿处衣物相对薄弱的接缝,另一支则擦过了他的肩头,带起一溜血花!

“啊!”沼行者发出一声短促而愤怒的低吼,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夜枭的啼叫。他猛地挥动蛇形短矛,矛刃划出一道绿色的弧光,瞬间斩断了脚上的藤蔓。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箭矢上的麻痹毒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他感觉自己的小腿和肩膀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麻木感,这股麻木感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全身蔓延。原本迅捷如豹的身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踉跄。

“动手!”石柱看准时机,从藏身处猛然扑出!他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沉重的开山刀在他手中仿佛轻若鸿毛,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风声,直劈向沼行者的头颅!

与此同时,另外四名手持猎叉和砍刀的猎人也从不同方向扑上,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瞬间封死了沼行者所有可能的退路!

那沼行者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显然没料到这些看似原始的山民,竟然有如此精妙的战术和悍不畏死的配合!他强行压下身体的麻木感,勉强举起蛇形短矛,向上格挡石柱势大力沉的一刀。

“铛!”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火星四溅!石柱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险些裂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心中骇然:对方在中毒受伤的情况下,力量竟然还如此强悍!

那沼行者借力向后翻滚,试图躲开另外几名猎人的围攻,但麻痹的效果让他动作终究慢了半拍。

“嗤!”一柄锋利的猎叉抓住了这个空隙,狠狠刺穿了他的大腿!

“啊——!”他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音中充满了暴戾。他手中的蛇形短矛猛地一挥,一道诡异的、带着浓郁腥味的绿色气刃凭空出现,如同月牙般扫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名猎人!

那名猎人名叫阿勇,是寨里有名的勇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胸口一凉,随即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他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胸口的皮甲和肋骨仿佛被纸糊的刀切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血沫,眼见是不活了。

“小心他的邪术!”石柱目眦欲裂,再次怒吼着冲上,刀光如匹练,死死缠住对方。

同伴的惨死彻底激起了所有猎人的血性。他们眼中布满血丝,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悍勇。他们知道,必须趁他病,要他命!一旦让他缓过气来,或者发出信号,后果不堪设想。

那沼行者虽然个体实力远超任何一个猎人,但在中毒、受伤且被多人围攻的情况下,终于开始左支右绌。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格挡也越来越无力,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死!”石柱双目赤红,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开山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撩起,狠狠地劈在了沼行者的脖颈侧面!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沼行者的身体猛地一僵,黄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甘,随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手中的蛇形短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暗红色的血液从他脖颈和腿部的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苔藓和清澈的溪水。

战斗结束得很快,从触发陷阱到目标毙命,不过短短几十息的时间。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猎人们粗重的喘息声。看着地上沼行者的尸体和那名牺牲同伴的遗体,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悲怆所取代。

“收拾东西,带上……阿勇的遗体,我们撤!”石柱声音沙哑地下令。他走到那名沼行者尸体旁,强忍着恶心,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他的衣物,搜索可能有的线索。除了那柄诡异的蛇形短矛和一些零碎的、不认识用途的骨器、药包外,并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一名年轻的猎人想要取下对方绑在额头上的那根黑色羽毛头带作为战利品,他的手指刚触碰到羽毛,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只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青黑色,并且那股死气正迅速向他的手臂蔓延!

“别碰那羽毛!”石柱大惊失色,他想起葛翁的警告——这些沼行者浑身是毒,尤其是他们身上的饰物!他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了那名猎人的手腕!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然是令人心悸的黑色。

众人不敢再有任何逗留,带着牺牲同伴的遗体和自己人的断手,迅速清理了现场痕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浓雾弥漫的密林深处。

第一次猎杀,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两条人命(一死一残)的惨重代价,并且让所有人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敌人的可怕与诡异。这片他们赖以为生的山林,第一次露出了它狰狞獠牙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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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寨墙之下

猎杀队成功的消息传回山寨,如同一剂强心针,给笼罩在阴云下的族人们带来了一丝振奋。但那名猎人的牺牲和另一名猎人的中毒断手,也让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敌人个体的强大和周身的剧毒,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胜利,原来是如此昂贵的东西。

山寨的防御工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固。原本的木制寨墙被加高、加厚,关键部位甚至用泥土和石块进行了填充,试图增加其抗冲击能力。墙头上,每隔几步就堆放着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块和临时砍伐制作的粗糙滚木。妇孺们也没有闲着,她们在葛翁的指导下,将收集来的动物油脂和松脂熬煮在一起,准备灌入陶罐,制作成简陋但有效的火攻武器。

黑牙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寨门后方,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布满了旧伤,每一道伤疤都代表着他曾经经历过的血战。他亲自监督着防御部署,声音洪亮地指挥着族人们各司其职。他的脸色凝重如铁,猎杀队的遭遇让他明白,一旦被这些沼行者攻到寨墙下,必将是一场惨烈到无法想象的战斗。

阿树没有待在相对安全的寨内。他同样站在寨墙上,站在最高处,眺望着东边那片浓雾弥漫的山林。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尽可能地、小心翼翼地向远处延伸。他能感觉到,在那片山林中,有几团暗绿色、充满恶意的能量正在移动,它们似乎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变得更加躁动、更加警惕,像一群被激怒的黄蜂。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铁山长老拄着一根木杖,走到阿树身边,他花白的胡须在晨风中微微颤动,眼中满是忧虑,“死了人,他们肯定会报复,而且会来得更猛。”

“我知道。”阿树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平静,但深处却藏着一丝风暴,“我们要做好准备,迎接他们最猛烈的攻击。”

他的目光落在寨墙前方的一片空地上。那里是他之前尝试净化的试验田,如今已经恢复了部分生机,长出了一片嫩绿的草芽,在灰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他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或许,地脉之力不仅仅能用于净化和滋养……它是否也能成为一种……武器?

就在这时,负责在了望塔上警戒的猎人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警报!

“东边!有动静!很多人!是那些绿皮鬼!”

警报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山寨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紧张而有序的骚动。所有人立刻拿起武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防御位置,迅速奔赴寨墙。

“快!快上墙!”黑牙的怒吼声在寨内回荡。

只见东边的山林边缘,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个绿色的身影!比之前见过的要多得多,粗略看去,至少有二三十人!他们不再隐藏行迹,而是排成了一个松散而极具压迫感的阵型,如同一条条绿色的毒蛇,从林中游弋而出,缓缓向着山寨逼近。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感。

为首一人,身材格外高大,正是那个额绑黑羽的沼行者首领。他黄色的眼眸冰冷地扫过黑山寨简陋但森严的防御工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审视一个即将被碾碎的蚁丘。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他身后的沼行者们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七八人越众而出。他们手中拿着的并非蛇形短矛,而是一种像是用某种巨大空心骨管制成的、约一米长的吹箭筒。

“小心!是吹箭!葛翁说过,他们的毒针见血封喉!”寨墙下,葛翁用尽全力高声提醒,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话音刚落,那些沼行者将吹箭筒放在嘴边,鼓起腮帮,猛地一吹!

“咻咻咻——!”

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短小箭矢,如同乌云般,铺天盖地地射向寨墙!

“举盾!低头!”黑牙声嘶力竭地怒吼。

墙头上的猎人们纷纷举起准备好的、蒙着生牛皮的简陋木盾,或者迅速蹲下,利用墙垛掩护自己的身体。

“噗噗噗噗……!”

毒针雨点般地落下,大部分钉在了木盾和墙垛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仿佛无数只毒虫在啃噬。但也有少数毒针穿过盾牌的缝隙或从墙垛上方飞过,射中了躲闪不及的猎人。

“啊!”

一名躲闪不及的猎人惨叫一声,他捂着脖子倒下,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迅速变成紫黑色,口吐白沫,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气绝身亡!毒性之烈,超乎想象!

第一轮远程打击,就让山寨出现了近十人的伤亡!守军的士气瞬间被压下去一截。

“弓箭手!放箭!压制他们!给我射!”黑牙目眦欲裂,挥舞着巨大的战刀下令。

墙头上幸存的猎人们强忍着恐惧和悲痛,探出身,张弓搭箭,向着下方的沼行者倾泻箭雨!

然而,效果甚微。那些沼行者身形灵活异常,在箭矢及体前往往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轻易闪避开。即便有箭矢射中,也大多被他们那层滑溜的绿色衣物弹开,或者被他们用蛇形短矛精准地格挡或拨开。只有极少数运气好的箭矢造成了轻微的划伤,但似乎对他们影响不大。

双方的远程攻击能力,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沼行者首领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他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残忍的弧度,挥了挥手。

那些使用吹箭的沼行者退下,另外十余名手持蛇形短矛的沼行者则发出一阵怪异的、如同猿猴般的嘶吼,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寨墙发起了冲锋!他们的脚步在崎岖的地面上如履平地,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道绿色的残影!

“滚木!礌石!给我砸!”黑牙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猎人们奋力将准备好的滚木和石块推下寨墙!

沉重的滚木和呼啸的石块沿着陡峭的寨墙轰然落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在最面的几个沼行者躲闪不及,顿时被砸得筋断骨折,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倒地不起。

但这种原始的防御手段,对于身手矫健的沼行者来说,威胁有限。大部分沼行者轻易地避开了落下的重物,甚至有人如同壁虎般,利用蛇形短矛插入木制寨墙的缝隙,开始向上攀爬!他们的动作迅捷而协调,寨墙在他们面前仿佛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堑!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上来!”石柱此时也带着猎杀队部分成员赶回,加入了寨墙的防守。他挥舞着开山刀,狠狠劈向一个刚刚冒出头的沼行者。

那名沼行者反应极快,蛇形短矛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架住了石柱的刀,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抓向石柱的面门!指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带有剧毒!

石柱惊出一身冷汗,猛地后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对方胸口,将其踹下寨墙。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不断有沼行者试图攀上寨墙,又与守城的猎人激烈搏杀在一起。猎人们凭借人数优势和地利,拼死抵抗,不断有人受伤或倒下,而沼行者个体强大的实力和诡异的毒术,也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和伤亡。寨墙上,刀光矛影,血肉横飞,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

寨墙之下,已然成了血腥的绞肉机。

阿树没有参与具体的搏杀。他始终站在墙头最高处,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看到那名沼行者首领,依旧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厮杀,仿佛在欣赏一场与他无关的、有趣的表演。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山寨内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阿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守军的士气在敌人强大的实力和诡异的毒术下,正在迅速消耗。伤亡在不断增加,一旦被突破一点,整个防线就可能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心神沉入与脚下大地的连接之中。

“咚……咚……”

地脉沉稳而宏大的韵律再次在他意识中响起。他不再去感知那些细微的灵气流动,而是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了寨墙前方那片区域,集中在了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散发着暗绿色恶意的能量个体上。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志,与地脉的力量相结合。

他“看”到,大地之下,那些原本平和流淌的灵气,在他的引导下,开始变得“愤怒”和“排斥”。一股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力量,如同苏醒的巨兽,从地下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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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地怒与退却

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是那名始终保持冷静的沼行者首领。他黄色的眼眸中首次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猛地低头看向脚下的土地。他感觉到,一股深沉、厚重、充满排斥性的力量,正从大地深处苏醒,让他体内流转的死煞之力感到了本能的忌惮和不适。这种感觉,就像是温暖的火焰遇到了刺骨的寒冰,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冲突。

紧接着,那些正在疯狂攻击寨墙的沼行者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并非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低频的、令人心悸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下翻身。他们脚下原本坚实的土地,突然变得有些松软和……“粘稠”?就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每一步都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他们引以为傲的敏捷身法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他们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那源自沼泽与死煞的能量,正在被周围的环境缓慢而坚定地排斥和消磨!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无形的针尖,刺穿着他们的皮肤,试图净化他们那与生机格格不入的本质!这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虚弱和痛苦。

“迦什……杜拉……?”有沼行者发出了惊疑不定的低语,攻势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他们脸上的油彩下,第一次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墙头上的猎人们也感觉到了变化。他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寨墙似乎更加“稳固”了,仿佛与整座山峦连为一体。而那些如同鬼魅般的绿衣敌人,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和僵硬,不再是之前那般迅捷如风。

“是头领!是头领在帮我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顿时,守军的士气大振!他们抓住机会,更加勇猛地反击,将那些行动受限的沼行者纷纷从墙头打落下去。

阿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同时影响如此大范围的地脉,并对特定的能量个体进行压制和排斥,对他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拉扯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但他咬紧牙关,将更多的意志灌注到与地脉的共鸣中。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以山寨为中心扩散开来!

寨墙前方近百米范围内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了一下,虽然幅度不大,却让所有站立其上的修行者人仰马翻!与此同时,地面上那些刚刚被阿树净化过的、长出嫩绿草芽的区域,突然迸发出微弱的青色光芒!这些青光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缠绕上附近沼行者的脚踝!

“啊!”

被青光缠绕的沼行者发出凄厉的惨叫,那青光仿佛带着强烈的净化之力,与他们体内的死煞之力激烈冲突,灼烧着他们的皮肤和经脉!虽然无法直接致命,却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干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一时间,寨墙下的沼行者乱成一团,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那名沼行者首领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他黄色的眼眸死死盯住了寨墙上闭目凝神、周身仿佛与整个山寨融为一体的阿树,眼中充满了震惊、贪婪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地脉……眷顾者……?”他用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语言,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原始落后的山寨,能够抵挡他们的进攻,甚至能反杀他的手下。这个年轻的寨主,竟然是一个能够引动地脉之力的罕见存在!这比他预想中的“容器”或者“钥匙”,价值要高出无数倍!

他看了一眼混乱的手下和那散发着令他厌恶的生机光芒的土地,知道今天的进攻已经失败了。继续僵持下去,只会徒增伤亡,而且暴露了阿树的存在,可能会引来更强大的“注视”。

他果断地发出了一声尖锐悠长的唿哨。

听到哨声,那些混乱的沼行者如蒙大赦,立刻摆脱纠缠,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速度比来时更快,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只留下几具同伴的尸体和一片狼藉的战场。

敌人……退走了?

寨墙上,劫后余生的猎人们看着迅速消失的绿色身影,都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确认敌人真的退走了,震天的欢呼声才猛地爆发出来!

“我们赢了!”

“打退他们了!”

人们相拥而泣,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黑牙和石柱拖着疲惫受伤的身体,走到阿树身边,看着脸色苍白、几乎虚脱的阿树,眼中充满了敬佩和感激。他们知道,刚才那逆转战局的奇异景象,绝对是阿树的手笔。

“阿树,你怎么样?”石柱关切地问道,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树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目光,却投向了敌人退走的方向,投向了那个沼行者首领最后站立的位置。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最后投来的那道目光——震惊、贪婪,以及势在必得。

这一次,他们依靠地利和地脉之力惊退了敌人。但下一次呢?那个首领显然认出了他引动地脉的力量,这会不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敌人虽然暂时退却,但迷雾似乎更加浓重了。他们为何对地脉之力如此在意?他们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阿树看着欢呼的族人,看着寨墙下牺牲者的遗体,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战斗,还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刚刚开始。而他,这个被地脉选中的年轻人,已经被推到了风暴的中心。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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