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哪敢耽搁,足尖轻点,身形如轻燕般掠过去,伸手稳稳托住清月的后颈与腰腹,将她从微凉的药液中抱出。她动作轻柔地用搭在一旁的干净锦巾,细细擦拭清月脸上、颈间的药渍,又快步将人抱到床上,为她盖上一层透气的薄被。指尖触到清月冰凉的手背时,青衣眉峰微蹙,下意识用掌心裹住她的手,见她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
安顿好清月,青衣目光锁在浴桶中打坐的文渊身上。此时浴桶里的黑色药液已从浓稠转为淡墨色,旋涡彻底停了下来,而文渊周身的古铜光晕却愈发浓郁,连他垂落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
烛火在铜灯里燃得只剩半截,灯油滴落在灯台的声响细碎而规律,青衣守在浴桶旁不知过了多久 —— 直到院外传来隐约的喧闹声,她才猛地惊醒,指尖还悬在半空,方才竟因紧盯文渊的动静,不知不觉凝住了心神。
目光落回浴桶,文渊依旧双目紧闭,指尖的手诀也未松开。可当青衣转头扫向墙角时,心猛地一沉:方才被她点中要害制住的老妪,竟没了踪影!青砖地上没有丝毫痕迹。
她不敢惊动打坐的文渊,足尖点地时轻得像片羽毛,缓缓推开内室房门。外间的唐连翘和珈蓝正踮着脚往院外望,两人脸色都带着几分凝重;珈蓝见青衣出来,忙用口型比了个 “院外” 的手势,眼神里藏着担忧。青衣快步上前,在唐连翘耳边压低声音,匆匆说了句 “老妪不见了,我去看看”,便轻手轻脚推开外屋的木门,闪身走了出去。
刚踏入庭院,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气味就扑面而来。青衣抬眼望去,只见甬道中央,老妪的躯体被生生劈成两半,断口处还冒着黑血,黏腻地顺着砖缝往下淌,周围的青草已被黑血染得发黄枯萎,散落在甬道两侧的尸块上,还隐约有细小的黑蛊虫在蠕动。
宁小夭提着剑站在丈许外,握剑的手微微泛白,剑刃上沾着的黑血正顺着剑尖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细小的黑坑,她眉头紧蹙,眼神里满是警惕;稍远处的宁峨眉则立得笔直,月白襦裙在风里轻晃,指尖凝着淡淡的火光,显然刚出手过。
几个护卫正提着铁铲想上前清理尸块,宁小夭突然厉声喝止:“别近前!尸身带蛊毒,碰一下都能沾到身上!” 她话音刚落,又抬眼看向宁峨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峨眉姐姐!”
宁峨眉会意,指尖的火光骤然暴涨 —— 两团橙红色的火球带着灼热的气浪窜出,“轰” 的一声砸在尸块两侧,火焰瞬间席卷开来,连周围三尺内的黑血与枯草都被裹进火中,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很快,一股焦糊的肉味混杂着蛊虫被烧爆的噼啪声弥漫开来,还裹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连庭院里的风都似被这热气逼得缓了几分。
青衣站在廊下,看着烈火中渐渐蜷缩的尸块,眉头微蹙 —— 老妪竟能挣脱她的点穴逃到院中,显然这飞头降的邪术,比她预想的还要诡异难缠。
宁小夭抬手将沾着黑血的长剑 “哐当” 一声丢进烈火里,剑刃遇火发出 “滋啦” 的脆响,火星溅起时,她已快步冲到青衣跟前,双手攥着青衣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急切:“青衣姐姐,哥现在怎么样了?”
不远处的宁峨眉也收了指尖余火,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投向青衣,月白襦裙上还沾着几点火星灰烬,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显然也在等消息。
青衣轻轻拍了拍宁小夭的手,缓声将方才内室的景象一五一十道来:从药浴中蛊虫化雾,到文渊自行盘膝掐诀,再到泥丸宫里神魂斗邪、清月极光助雷,每一个细节都没落下,语气平静却难掩后怕。
宁小夭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插话打断:听到文渊的莹白神魂崩散化星、引雷劈邪时,她眼睛一亮,忍不住点头赞叹:“哥这性子就是灵!刚遇着邪祟就找到克制法子,换旁人早慌了神!”;听到清月化作极光增幅雷电时,她又撇撇嘴笑了,语气里带着点打趣:“没看出来啊,这两人配合倒挺默契,跟提前练过似的!”
一旁的宁峨眉始终没作声,直到青衣说到 “文渊眉心劈出闪电、击晕邪物” 时,她突然往前迈了半步,眼神骤然亮了,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惊喜:“公子这是开了天眼!寻常人神魂斗邪能自保就不错,他竟能借神魂引动天雷,这可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等青衣说起自己用点穴手法制住老妪、却没料到对方能逃脱时,她微微低下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责。宁小夭见状,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点嗔怪却满是安慰:“姐姐你别自责!这东西早不是人了,你用对付活人的点穴法,哪能困得住它?好在它之前被雷劈得伤势极重,没力气反制,不然才真要出大乱子!”
说着,宁小夭想起什么,眼神沉了沉,缓缓道:“这降头师活了起码千年不止。我早年游历南边时,在掸国见过它的踪迹 —— 那地方十二名降头师里,数它最厉害,其他的顶多活了七百年,寻常的也就百年道行,或是刚入门的新手。它可是那些降头师的师傅,在掸国地位跟神似的,说一没人敢说二。”
她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些,带着点哭笑不得:“其实掸国那地方我挺喜欢的,山清水秀的,就因为这老东西总跟我作对,我才赌气往北游。说起来也巧,若不是它逼得我离开南边,我也遇不上姐姐你,倒也算歪打正着了!”
此时庭院里的烈火还在烧,焦糊味渐渐淡了些,只有偶尔爆出的火星,映着几人各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