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滞回廊的“宁静”不再令人安心,反而像是一层厚重的棺椁,压抑着生机。启明号舰桥内,虽然脱离了主控圣殿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秩序领域,但一股无形的沉重感依旧弥漫在空气里。
赵生源站在主控台前,星渊眼眸中倒映着星图,手指快速划过光屏,计算着离开寂灭星渊的最佳航线。他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但眉宇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不仅仅是因为“规则避障”理论的沉重和“归墟标记”的隐患,更因为身旁苏晚那强打精神却难掩倦意的脸庞。
“航线计算完毕。利用静滞回廊边缘的一处天然空间褶皱,我们可以进行一次短距跃迁,直接脱离寂灭星渊最混乱的核心区域,进入相对稳定的‘尘埃星带’。”赵生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他惯有的冷静,但目光却转向苏晚,带着询问,“晚晚,你的状态如何?能否支撑一次短距跃迁?”
苏晚立刻挺直了背脊,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我没问题,只是有点累,跃迁的负荷还能承受。”她不想成为团队的拖累,尤其不想让本就压力巨大的赵生源再为她分心。
但细密的观察者总能发现端倪。站在控制台边缘的星萤,银光微微闪烁,传递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晚晚姐,你的灵力光芒……好像比刚才又暗了一点点点。】它的灵能感知对生命能量的变化最为敏锐。
赵生源的心微微一沉。他走到苏晚身边,没有再多问,而是直接伸出手,掌心悬浮起一团柔和银白交织的能量光球,其中蕴含着他初步理解的“规则避障”雏形之力以及“初始星火”的滋养特性。“放松,让我看看。”
这一次,苏晚没有拒绝。她闭上眼,任由赵生源那温和而强大的能量探入自己体内。那能量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掠过她的四肢百骸,最终聚焦于她丹田处那团代表着生命星辰本源的光旋。
果然!那光旋依旧璀璨,但其旋转的速度,比正常情况下慢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并且,光旋的边缘,似乎沾染上了一丝极淡极淡的、与寂灭星渊死寂规则同源的灰色气息,正是这丝气息,在悄然地“惰化”着她的本源力量。这种“惰化”并非伤害,更像是一种……“催眠”或“封印”,让蓬勃的生机陷入了不应有的沉眠。
“是因为这里的‘死寂’规则侵蚀?”赵生源收回能量,眉头紧锁,“还是……在圣殿中,你的生命秩序之力与星灵族那种偏向绝对理性的秩序产生了某种隐性冲突,导致你的力量本源出现了一丝‘不适应’?”
他更倾向于后者。寂灭星渊的环境虽然压抑,但苏晚的力量本质极高,短时间停留不应造成如此根源性的影响。唯有在主控圣殿那种规则层面极度有序、甚至压制其他形式“活性”的特殊环境中,才可能引发这种深层次的“排异”反应。
“没关系,生源。”苏晚睁开眼,看到赵生源凝重的脸色,反而安慰起他来,“只是运转慢了一点,力量并没有减少。等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充满生机的星空,肯定很快就能恢复的。”
她的乐观并未完全驱散赵生源的忧虑。他知道,有些规则层面的影响,一旦产生,便如附骨之疽,并非换个环境就能轻易消除。但他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希望苏晚的判断是正确的。
“好,我们尽快离开。”赵生源不再犹豫,重新回到主控位,“所有人做好准备,启动短距跃迁程序。星萤,持续监控晚晚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明白!】星萤的银光立刻紧密地萦绕在苏晚身边,如同最忠诚的卫士。
启明号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能量在舰体内部汇聚。赵生源精准地操控着方向,对准了那个计算好的空间褶皱点。
“跃迁启动!”
嗡——!
舰身微微一震,舷窗外的景象瞬间被拉长、扭曲,化作一片流光溢彩的通道。短暂的失重感和空间拉扯感传来,但对于经历过多次跃迁的三人而言,这已是常态。
然而,就在跃迁即将结束,外界景象开始重新凝聚的刹那,被星萤灵能紧密包裹的苏晚,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眉心处那代表生命星辰本源的翠绿色印记,极其短暂地黯淡了瞬息!一股微弱的、仿佛生命力被凭空抽走一丝的虚弱感,在她心头掠过,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晚晚姐!”星萤的意念第一时间惊叫起来。
赵生源猛地转头,正好看到苏晚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苍白和恍惚。“晚晚!”
跃迁完成。启明号平稳地驶入了一片布满稀疏星际尘埃和小型冰晶碎片的宁静星带,这里已经是寂灭星渊的引力边缘,正常的宇宙规则重新占据主导。
但赵生源此刻无暇顾及外界环境,他一个箭步来到苏晚身边,扶住她的肩膀,紧张地探查她的情况:“怎么回事?”
苏晚晃了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虚弱感已经消失,身体并无其他不适,只是精神上残留着一丝惊悸。“我……我也不知道,就在刚才跃迁结束的一瞬间,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扯了我一下似的,但很快就没了。”
赵生源脸色阴沉,再次仔细探查她的身体。生命星辰本源光旋依旧,那丝“惰化”的灰色气息也还在,旋转速度依旧缓慢,但并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刚才那瞬间的异常,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可赵生源不相信那是错觉。苏晚自身的感受,加上星萤的敏锐感知,都指向了刚才那一刻确实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故。
“是跃迁本身的空间压力引发的吗?还是……寂灭星渊的规则在我们离开时,做了最后一次‘纠缠’?”赵生源心中念头急转,却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这种未知,比明确的威胁更让人不安。
他看着苏晚虽然恢复了些血色但依旧难掩倦容的脸,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能再让她轻易动用本源力量了,至少在弄清楚这“惰化”影响和刚才跃迁异常的原因之前。
“晚晚,从现在开始,除非必要,尽量不要动用生命星辰之力进行战斗或大规模治疗。”赵生源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的恢复是首要任务。”
苏晚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但看到赵生源眼中那不容反驳的关切和深藏的忧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她知道,他是对的。自己的身体,确实出了点问题。
安抚好苏晚,让她先去休息舱好好睡一觉,赵生源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航线上。他设定好自动巡航,目标指向距离此地数个星系之外的一处记载于星灵族星图中的、拥有活跃恒星和数个生命星球的“绿洲”星域。那里充沛的生命能量,或许有助于苏晚的恢复。
做完这一切,他独自站在舷窗前,望着窗外缓缓后退的尘埃星带,以及远方那颗逐渐缩小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寂灭星渊。
这一次星渊之行,他们收获了星语者的部分传承,获得了“心核之光”的认可,掌握了至关重要的“规则避障”理论雏形,实力和眼界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但同样,他们也背负了更多——来自“虚空编织者”的因果标记,来自“归墟之影”的终极威胁警示,以及现在,苏晚身上这来源不明、效果未知的“惰化”隐患。
前路,仿佛是一片布满暗礁的星海,看似平静,却潜藏着无尽的危机。
赵生源深吸一口气,星渊眼眸中重新燃起坚定的火焰。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带着她们,一起找到那条生路。
启明号调整方向,引擎喷吐出幽蓝色的尾焰,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片未知的、孕育着生机与未知的“绿洲”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