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你好，麻雀，与被唤醒的尘封代号
【hello, Sparrow.】
你好，麻雀。
一串二进制代码，一行翻译过来的英文。像一声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叹息，在观察室里无声地回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琥珀，将每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
钱明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台被灌进了水泥的发动机，彻底停摆了。他看看屏幕上那行字，又看看浑身僵硬的林曦，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麻雀？什么麻雀？打麻将的那个麻雀？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些荒诞不经的念头。他混迹江湖半生，见过给自己起外号叫“龙”叫“虎”叫“豹子”的，还没见过管自己叫“麻雀”的，这听着也太……没气势了。
苏沐雪没有去看林曦，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片黑暗的屏幕，和那根横亘于虚空之中的，由星尘构成的“弦”上。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李瑶口中“维度不同”的含义。
对方没有用病毒攻击，没有用数据洪流冲垮他们的防火墙。
对方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这根“弦”。
然后，这间由林曦用全球最顶尖技术构建的，固若金汤的数字堡垒，就自己从内部，为敌人打开了一扇窗，并恭敬地递上了一句问候。
这不是入侵。
这是神谕。
而林曦，就是那个被神明点名，跪在神坛下的凡人。
她的身体在颤抖。
但那不是恐惧。苏沐雪看得分明，林曦的指尖虽然在抖，但她的眼神，在最初的骇然之后，燃起的是一团近乎于朝圣的火焰。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终于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回响；一个毕生追寻宇宙真理的物理学家，亲眼看到了上帝掷出的骰子。
那是混杂着战栗、狂喜与敬畏的，极致的兴奋。
“看来……你的老东家，还挺惦记你。”
李瑶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林曦的身后，双手负在背后，平静地看着屏幕，仿佛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老东家？”钱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求知欲，“林曦丫头以前不是在硅谷那几家大公司干吗？难道是……偷偷给军方打过工？”
“比那麻烦。”李瑶的视线落在林曦的侧脸上，“有些鸟，从破壳的那天起，就注定不属于任何一个笼子。它只会自己筑巢，然后把整个天空，都当成自己的后院。”
她的话，让林曦的身体震动了一下。
“‘麻雀’不是别人给她起的名字。”李瑶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是她十六岁那年，写下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网络渗透程序。它很小，很不起眼，可以悄无声息地溜进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号称最安全的网络，不触发任何警报，只带回一片‘树叶’。”
李瑶顿了顿，目光里有了一丝追忆。
“那片树叶，可能是一份加密文件的代码片段，也可能是一段服务器的日常运行日志。它从不贪婪，从不破坏，就像一只麻雀，飞进你的院子，衔走一根无足轻重的干草用来筑巢，你甚至都不会察觉到它的到来和离去。”
“但那一年，”李瑶的语气转为平淡，“有几百只这样的‘麻雀’，同时光顾了五角大楼的后院。它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同一时间，从不同的服务器上，各自衔走了一个字节。当那些自诩为网络上帝的管理员们，最终将这几百个字节拼凑在一起时，得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钱明听得入了迷，下意识地追问。
“hello, world.”李瑶说。
钱明：“……”
他不懂代码，但他懂这句英文。这句全世界程序员入门时敲下的第一行代码，此刻从李瑶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掀翻世界棋盘的狂妄与戏谑。他看着身边的林曦，这个平时安安静静，戴着眼镜，像个邻家学妹的技术宅，形象瞬间变得无比陌生和……可怕。
“从那以后，‘麻雀’就成了某个地下世界里，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代号。”李瑶做出了总结，“一个幽灵。”
而今天，另一个幽灵，敲响了她的门。
林曦缓缓地，抬起了手。
她的颤抖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人的稳定。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一位即将落子的棋手。
她没有去看李瑶，也没有去看苏沐雪。她的眼中，只剩下那片黑暗的虚空，和那句“hello, Sparrow.”。
那不仅仅是一句问候。
那是一句跨越了时间与维度的，来自同类的认可。
“他们……”林曦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弦’……这种通讯方式，功耗和衰减问题在理论上都无法解决。这不科学。”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科学。”李瑶淡淡地说，“就像我们用手机，在原始人看来，也是神迹。”
这句话，让林曦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她不再犹豫，手指落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她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很优雅。没有之前那种化作幻影的狂暴，每一个字符的输入，都带着一种仪式感。
她不是在反击，也不是在防御。
她在回应。
用同一种“语言”。
一行新的二进制代码，出现在了那句问候的下方。
钱明看不懂，但他看到苏沐雪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李瑶的嘴角，则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近乎于赞许的弧度。
因为林曦回应的那串代码，翻译过来，同样很简单。
【Nice to meet you, watcher.】
（很高兴见到你，观察者。）
她不仅回应了对方，还给对方，起了一个名字。
就在这行代码生成完毕的瞬间，那根悬浮在虚空中的“弦”，震动频率再次改变。
这一次，没有新的代码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图像。
一幅清晰度极高，仿佛就发生在眼前的，实时动态图像。
图像的角落里，甚至还带着时间戳和经纬度坐标。
那是一片阳光明媚的沙滩，蔚蓝色的海水拍打着金色的沙粒。一个穿着沙滩裤和休闲t恤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镜头，站在齐膝深的海水中。他手里没有鱼竿，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远方的海天一线。
海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阳光在他的肩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个背影，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
是陆寒。
钱明的心脏咯噔一下，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瑶，后者刚刚才用“十二个小时，滚回来”的命令把陆寒叫了回来。而现在，对方直接把陆寒的实时影像，像一张扑克牌一样，轻描淡写地甩在了他们面前。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
这是在告诉他们：你们的王，在我的视野之内。
苏沐雪的呼吸也停滞了。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种无力感，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然而，李瑶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看着画面里的陆寒，仿佛在看一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看来，他钓到了一条大家伙。”李瑶轻声说。
话音刚落，画面中的陆寒，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了镜头。
不，不是面向镜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那根无形的“弦”，精准地落在了观察室里，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温和的笑容。
那是一种极度的，冰冷的平静。
然后，他对着镜头，或者说，对着那个“观察者”，缓缓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没有声音。
但所有人都读懂了。
他说的是两个字。
【等着。】
就在这个口型做完的瞬间，那幅清晰无比的实时图像，突然像被干扰的电视信号一样，布满了雪花，然后，砰然碎裂，重新化作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那根“弦”，也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曦愣在原地，她的手指还停留在键盘上。
“怎么回事？信号断了？不，是他们自己切断的！”
李瑶却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曦的控制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代表着“天机”系统后台进程的图标，刚刚熄灭了。
“不是他们切断的。”李瑶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是陆寒。”
“他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从物理层面，暂时‘屏蔽’了那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