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者?”
孙连城盯着报告上这三个字,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一个躲在暗处投毒的幽灵。
这比那个开着私人飞机来演讲的诺亚,危险系数高了不止一个数量级。
“必须找到他。”伊莎贝尔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宣告一个既定事实。
“你们去找,我精神上支持。”孙连城立刻摇头,把自己的定位摆得很正,“我的人设是神明,负责在后方祈福,不宜动杀戒。”
开玩笑,让他去丛林里找一个玩毒的?他还想多活两年。
伊莎贝尔瞥了他一眼,没兴趣戳穿他的胆小。
她自顾自地开始检查装备。
军刀,校准了消音器的手枪,三个备用弹匣,还有一个小巧的急救包。
所有动作干练、肃杀,充满了狩猎前的冰冷仪式感。
她准备单干。
“你……就一个人去?”孙连城心里打了个突。
这可不行。
“不然呢?”伊莎贝尔头也不抬,语气嘲讽,“带上你这个能拖慢整个队伍行进速度的活靶子吗?”
她将一把军刀插回腿侧的刀鞘,转身就准备没入黑暗。
孙连城看着她孤身走向未知的背影,心里算盘打得飞快。
一方面,他怕死。
另一方面,他更怕这个行走的“核武器级”保镖出事。
伊莎贝尔要是挂了,他这个假神,别说第二天了,可能活不过下一个小时。
这该死的、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安全感!
“等等!”孙连城一咬牙,喊住了她。
伊莎贝尔停步,回头,眼神询问。
“那个……”他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掏出一瓶绿色玻璃瓶的玩意儿,硬着头皮递过去,“东方神油,六神花露水!丛林蚊子毒,这玩意儿能驱蚊,还能止痒!防止你因为挠痒痒暴露目标!”
伊莎贝尔:“……”
她用一种看弱智儿童的眼神,盯了他足足三秒,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融入了夜色。
孙连城举着花露水,尴尬在风中。
不行,保险丝还是得跟着保险公司走。
他一咬牙,把心一横,换上一身耐脏的衣服,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他自以为动作隐蔽,堪比特种兵。
实际上,在他踏出基地的第一秒,前方黑暗中的伊莎贝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脚步也随之放慢了半分。
丛林里的夜,比孙连城在任何恐怖片里看到的都更真实。
他第一次看到伊莎贝尔真正的姿态。
她像一头优雅而致命的黑豹,在林间无声穿梭,冷静地分析着每一处痕迹。
孙连城在后面连滚带爬,感觉自己像个跟着王者后面捡垃圾的青铜。
终于,在一处被瀑布遮挡的隐秘山洞前,伊莎贝尔停下了脚步。
洞内,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瘦高男人,正背对他们,在一张堆满瓶罐的实验台前忙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鼻子当场罢工的化学药剂味。
伊莎贝尔对孙连城做了一个“待着别动,否则杀了你”的口型,整个人如一道影子,无声地滑入洞中。
战斗,在下一秒爆发!
被称为“播种者”的男人反应快得不像人类,反手就抓起一瓶试剂砸了过来!
瓶子在空中爆开,黄色的刺激性烟雾瞬间弥漫!
伊莎贝尔的身影快如鬼魅,但在闻到烟雾的瞬间,她的动作竟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僵硬。
不是迟滞,是僵硬!
“播种者”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启动了防御陷阱,数个隐藏喷头同时喷出更多颜色的毒雾。
孙连城在洞口看得心脏都快停了。
他看到伊莎贝尔的身手依旧矫健,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闪避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颤抖。
她似乎……对这些化学武器,有某种超出常规的生理反应!
“轰!”
“播种者”引爆了一个小型爆炸装置。
碎石和弹片混杂着气浪袭来,伊莎贝尔下意识地向孙连城这边侧身,用后背硬生生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一声利器划破皮肉的闷响,清晰传来。
伊莎贝尔的身体剧烈一晃,但她没有停顿,借着爆炸的烟尘掩护,如一道离弦之箭,欺身而上!
“播种者”被她悍不畏死的打法惊到,被一记肘击打在面罩上。
就在两人近身缠斗的瞬间,孙连城脑子里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看到了洞壁上挂着的那个红色的消防灭火器!
来不及思考,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抱起灭火器,拔掉保险栓,对着洞里那两个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影,狠狠按了下去!
“呲——!!!”
巨量的白色干粉,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吞没了整个山洞!
“法克!”“播种者”的视野被瞬间剥夺,发出了气急败坏的怒骂。
而伊莎贝尔,却仿佛早已习惯了在绝对的黑暗与混乱中战斗。
当呛人的干粉缓缓沉降,孙连城看到,“播种者”已经仰面倒地,喉咙上,插着一把沾满干粉的手术刀。
伊莎贝尔单手撑着墙壁,剧烈地喘息,汗水混合着白色粉末,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她的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渗着血。
回到基地。
孙连城第一次没有吐槽,默默找出医药箱,倒出酒精,用颤抖的手为她处理伤口。
当沾着酒精的棉球,触碰到那道狰狞的新伤时,伊莎贝尔只是闷哼了一声。
但当孙连城的手指,不小心擦过新伤口旁边一片旧疤时,她整个身体猛地绷紧,像被电流击中!
孙连城也停住了。
他的指尖下,不是光滑紧致的皮肤。
那是一片面积巨大、扭曲皱缩在一起的可怕痕迹,从她的后肩一直蔓延到腰际,像一条丑陋的、早已死去的蜈蚣,盘踞在她充满力量感的背肌上。
与旁边完好的肌肤相比,这片疤痕,像是神明最完美的雕塑上,被泼了一勺滚烫的浓硫酸。
这是何等惨烈的过往。
剧痛、脱力,以及精神的极度疲惫,让伊莎贝尔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靠在床边,陷入半昏迷。
在寂静的板房里,孙连城听到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破碎,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脆弱与痛苦。
“亚历克斯……”
“对不起……”
孙连城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亚历克斯?
这个名字……
他猛地冲到电脑前,双手颤抖地翻开那个从“剃刀”U盘里破解出的,关于“盖亚之手”的内部资料。
在组织架构图的最顶端,金字塔尖的那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眼前炸响。
【唯一神使:亚历克斯·冯·海因里希】
“盖亚之手”的创始人。
伊莎贝尔背上的伤疤,和她嘴里的名字,在此刻,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