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一片修剪得堪比高尔夫球场的草坪上降落。
旋翼卷起的狂风停息。
孙连城被惯性甩得七荤八素,感觉胃里的那半盘龙虾汤,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环胃旅行。
这里是日内瓦湖畔的一处私人庄园,三面环湖,一面背山,安保等级高到让他怀疑,自己这种社畜连申请这里的保安岗位都会因背景审查不合格被刷掉。
“我的安全屋之一,暂时安全。”
伊莎贝尔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仿佛古堡里那个浴血奋战的女人只是个幻觉。
她率先跳下机舱,落地无声,像一只优雅的黑猫。
孙连城在她身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来的。
双脚踩上坚实土地的瞬间,他腿肚子还在发软。
别墅内部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冷色调,每一件家具都写着四个大字——“我很贵,别碰”。
伊莎贝尔随手将那件阵亡的香奈儿外套扔在地毯上,动作像丢掉一块用过的抹布。
孙连城眼皮狠狠一跳。
感觉几十万人民币,就这么被当成了垃圾。
她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从酒柜拿出一瓶看不懂年份的威士忌,又从墙壁暗格里翻出医疗箱。
刺啦——
她面无表情地撕开自己手臂上划破的衬衫袖子。
下面是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最深的一道皮肉外翻,还在往外渗血。
孙连城看得牙根发酸。
伊莎贝尔拧开酒瓶,将琥珀色的烈酒直接浇了上去。
“嘶……”
酒精接触伤口的灼烧声,让孙连城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那酒像是浇在了自己胳膊上。
可伊莎贝尔,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冷静地擦去血迹,上药,缠绷带,熟练得像在生产线上组装一个零件。
处理完手臂,她似乎想活动一下肩膀,动作却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她侧过头,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锁定了孙连城。
然后,她将那个装满瓶罐的急救箱,往他面前推了推。
眼神里的潜台词异常清晰:到你干活了。
孙连城大脑当场蓝屏。
我?
我上?
我一个连ppt格式都调不明白的办公室废物,你让我处理这种一看就需要专业资质的工伤?
万一感染了,发炎了,留疤了,算谁的KpI?这责任我担不起啊!
在他脑内疯狂草拟免责声明时,伊莎贝尔已经背过身去。
一双纤细但有力的手,捏住了礼服后背的拉链头。
滋——
拉链被一寸寸拉下。
孙连城感觉自己的呼吸漏了一拍。
大片光洁细腻的背部肌肤,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眼前。
顺着那道优美的脊柱沟壑往下,是黑色蕾丝内衣的边缘,像一道划分了现实与幻想的神秘边界。
月光恰好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洒入,落在她的肩上。
他看见她那对漂亮的蝴蝶骨,因细微的痛楚而微微绷紧,不自然地颤抖着。
一滴汗珠,顺着那道惊心动魄的沟壑缓缓滑下,最终消失在黑色的蕾丝之下。
战损,但要命。
一股热流直冲孙连城的脑门。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感染了什么奇怪的病毒,不然心跳怎么会快得像被领导催着半小时内交方案。
他捏着棉签的手,抖得跟周五下午五点半接到加班通知时一样。
蘸了药,却迟迟不敢伸过去。
那片皮肤在月光下,像一份完美无瑕的A+级项目报告。
他手里的棉签,就是那支可能毁掉一切的劣质涂改笔。
一个手抖,就是职业生涯的重大污点。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听……”他嘴里小声反复念叨,试图用核心价值观给自己建立一层精神防火墙。
伊莎贝尔似乎感受到了他那灼热的、几乎要戳到自己背上的呼吸。
她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弱地僵了一下。
黑暗中,孙连城没看见,她白皙的耳根,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粉色。
“你打算等到伤口自己长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还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来了来了!”
孙连城被这一催,心一横,眼一闭。
去他的完美报告!
这就是个紧急线上bug!必须立刻处理!
他不再犹豫,秉持着“快、准、狠”的社畜工作原则,拿着棉签,对着那几道血痕,刷刷刷就是一通涂抹。
动作毫无美感,甚至有些粗鲁,像极了在给一份重要文件用涂改液疯狂修改错字。
冰凉的药膏触到皮肤,伊莎贝尔的身体轻轻一颤。
孙连城感觉到她那细微的反应,手抖得更厉害了。
完事!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涂完药,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连滚带爬地窜到三米外的单人沙发上,把自己整个陷进去,大口喘气。
那样子,活像一个刚从连续72小时的加班地狱里逃出来的可怜人。
伊莎贝尔缓缓拉上拉链,遮住那片风光。
她从一旁镜子的反光里,清晰看到了孙连城那副落荒而逃的怂样。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瞬。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卡隆博沉稳的敲门声。
“小姐,先知先生。”
“说。”伊莎贝尔的声音恢复平稳。
“峰会事件已经通过幸存者的渠道,引爆了全球舆论。”卡隆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古怪兴奋,“尤其是……先知先生您在宴会厅里,以‘静坐’平息变异者攻击的行为,已经被奉为神迹。”
孙连城猛地抬起头,满脸懵逼。
静坐?
平息攻击?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吓得腿软了,坐地上念叨了几句不想上班而已啊!
“现在,”卡隆博的声音愈发亢奋,“从推特到微博,全球社交网络都在疯狂转发您打坐的照片。一个名为‘孙连城挑战’(Liancheng-Sun-challenge)的话题,冲上了几十个国家的热搜榜第一。”
“无数网友模仿您当时的坐姿,试图达到那种‘万物皆空,唯我独尊’的境界……他们称之为,来自东方的,神秘的‘躺平之力’。”
孙连城:“……”
他眼前一黑。
这感觉,比刚才花掉一万咸鱼积分时还要窒息。
他只是想当个平平无奇,按时下班的咸鱼啊!
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全球网红?还是行为艺术类的?
“完了……”
孙连城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他赔不起的水晶灯。
“我清清白白的咸鱼人设……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