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冷刺骨,压力足以碾碎钢铁。但对于凌尘而言,如同置身温水。
混沌道胎微光流转,便将万钧水压与深海寒意隔绝在外。
他身形如一道利剑,破开黑暗,朝着海沟最深处,那令牌感应最为炽烈的地方疾速下潜。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稀薄,最终彻底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寻常的视觉在此已失去意义,凌尘全靠神念感知着周遭。
海床之上,是嶙峋的怪石和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海底山脉。
偶尔有形态怪异、散发着幽幽磷光的深海生物被他的气息惊扰,仓皇逃窜。
下潜近万米,周遭的压力已然恐怖,但凌尘的速度丝毫未减。终于,在神念感知的尽头,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微光。
那并非自然的光源,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自虚空渗透出来的金红色光晕,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中,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
光晕的来源,是一个位于海沟崖壁上的、巨大的、不规则的空间裂隙!裂隙边缘扭曲,内部幽深,散发出与凌尘手中令牌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空间波动!
九幽之眼!
找到了!
凌尘心中微动,加速靠近。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裂隙中散发出的气息——并非单纯的死寂或混乱,而是一种苍凉、古老,仿佛承载了万古兴衰、纪元轮回的沉重感。
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来自裂隙深处的、若有若无的凤鸣凰泣,带着无尽的悲伤与不甘。
他停在裂隙前方,并未立刻进入。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感知到的是一片破碎、混乱的法则碎片,以及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
这入口极不稳定,且设有强大的天然禁制,若非持有“炎凰令”这等信物,恐怕瞬间就会被混乱的空间之力撕碎,或者被那排斥之力弹开,永世无法靠近。
凌尘取出那暗红色的令牌。令牌一出现,便自动散发出温润的金红光泽,与裂隙的光芒交相辉映。
那股排斥之力在接触到令牌光芒后,顿时变得柔和起来,混乱的空间波纹也稍稍平复。
他不再犹豫,手持令牌,一步踏入了那金红色的光晕之中。
穿过裂隙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传送,而是一种仿佛穿过水膜般的滞涩感。
下一刻,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他已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秘境空间。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破碎星辰、凝固的岩浆河流、断裂的山脉以及扭曲的空间碎片构成的虚无之境。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与那滴被净化的神凰精血同源,但却更加驳杂、更加悲怆的气息。仿佛这里曾是一片辉煌的神土,却在极致的毁灭中崩塌。
远处,悬浮着一座巨大的、残缺不堪的宫殿遗迹,通体由某种暗红色的晶石构筑,风格古朴恢宏,与武夷山祭坛的材质类似,但规模大了何止千百倍。
宫殿中央,有一处巨大的凹陷,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撞击过,周围还残留着干涸的、如同熔岩般的暗金色痕迹——那是真正神凰之血干涸后留下的印记!
凌尘能感觉到,手中的令牌与那宫殿遗迹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御空而起,朝着宫殿飞去。
越是靠近,那股悲怆与不甘的意念就越发清晰。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嘶鸣冲击着他的心神,那是陨落于此的神凰残留的不灭执念。
“……翱翔九天……烈火焚星……为何……坠落……”
“……恨!恨!恨!蚀骨之痛……魔烬缠身……”
“……守护……族裔……‘炎’的传承……不能断绝……”
这些混乱的意念中,凌尘再次捕捉到了“蚀灵魔烬”以及“炎”的传承等信息。他心中越发凝重,上古时期,此地必然发生过一场涉及神凰层级、惨烈到极致的大战。
他飞入残破的宫殿,循着令牌的指引,来到了宫殿最深处。这里相对完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宝藏,而是……一朵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正在缓缓凋零的赤色莲花!
那莲花栩栩如生,花瓣上流淌着如同岩浆般的纹路,核心处,一点微弱的灵光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而在莲花下方,广场的地面上,用某种古老的神文,铭刻着两个泣血的大字:
“等 你”
看到那朵赤莲与那两个字的瞬间,凌尘浑身剧震!紫眸之中,一直以来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赤莲的气息!这熟悉的、刻入灵魂深处的温暖与决绝!与月倾雨身上的一模一样!不,这就是她留下的!是她在为他挡下那跨越时空的必杀一击后,残存的力量与执念所化!
她不仅在未来为他挡劫,更在不知多么久远的过去,于此地,留下了等待他的印记?!
凌尘一步跨到赤莲之前,伸出手,颤抖着触碰那能量构成的花瓣。
嗡——!
赤莲仿佛被唤醒,绽放出最后的、无比柔和却带着无尽悲伤的光芒。一道极其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红色身影,自莲花中心缓缓凝聚。
红发,赤瞳,倾世之姿,正是月倾雨!但这只是一道残存的烙印,眼神空洞,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深情,只有一种跨越了万古时空的疲惫与执念。
她看着凌尘的方向,朱唇轻启,发出断断续续、仿佛来自时光彼岸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泪的沉重:
“烬……或……凌尘……”
“看到此影……说明……你已踏上归途……”
“此地……乃‘炎帝’秘境之一……曾为‘赤莲纪元’前线……亦是……我为你选择的……第一处‘坐标’……”
“小心……‘蚀灵魔烬’……它与……覆灭‘赤莲’的黑手……有关……”
“我的时间……不多了……真灵破碎……散落各方……”
“找到它们……唤醒我……”
“记住……无论轮回百世……我永远……等你……”
话音渐渐低沉,那虚幻的身影开始如同星光般点点消散。
“活下去……凌尘……这次……换我……等你……”
最后一丝余音袅袅散去,赤莲的光芒彻底黯淡,花瓣片片凋零,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消散于这破碎的秘境之中。
只留下那广场地面上,两个泣血的“等你”,无声地诉说着跨越了纪元生死的眷恋与等待。
凌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炎凰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股从未有过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与无尽的酸楚,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终于明白,月倾雨为了他,究竟付出了什么!不仅仅是未来那一次挡劫,更是在无尽的过去,就开始布局,燃烧自己,为他铺就一条可能归来的路!
“倾……雨……”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冰冷的紫眸深处,仿佛有冰川在融化,燃起的是足以焚尽星河的烈焰!
良久,凌尘缓缓抬起头。所有的情绪波动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了一种极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与坚定。
他看向这破碎的秘境,看向那干涸的凰血印记,看向地上那两个血字。
“蚀灵魔烬……赤莲纪元……炎帝传承……”他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带着凛冽的杀机,“还有……那未来的黑手……”
他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不仅要恢复力量,回归故土,更要沿着月倾雨用生命为他铺就的路,揭开纪元覆灭的真相,斩尽一切仇敌,然后……找到她散落的真灵,让她归来!
“倾雨,等我。”他对着空无一物的广场,郑重立誓,声音不高,却仿佛能穿透万古时空,直达彼岸,“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轮回多少次,我必找到你!伤你者,纵隔万千宇宙,亘古时空,我必……屠其满门,灭其道统,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轰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杀意与霸道气势,自他体内冲天而起,竟引动了这破碎秘境的法则共鸣,虚空生雷,万道哀鸣!
整个秘境都在他的怒火下瑟瑟发抖!
这一刻,那个沉睡百万年、游戏人间的禁忌存在,终于彻底苏醒!
他的道心,因月倾雨跨越时空的守护与牺牲,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也更加……冷酷决绝!
他收起所有的情绪,目光再次恢复古井无波,但深处却蕴藏着足以颠覆寰宇的风暴。
他开始仔细搜寻这处秘境,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关于“炎帝传承”、“蚀灵魔烬”以及月倾雨其他真灵碎片的线索。
南海之行,收获的不仅仅是“九幽之眼”的坐标,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以生命为代价的情债,以及一份斩破轮回、誓要讨还的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