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后期大修士刘长老,此刻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淡金色光泽的“凝元丹”。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表情从迷茫、错愕,逐渐通过一种痛苦的扭曲,过渡到了一种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狂热。
“甜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终于尝到了第一滴甘露。
“真的是……甜的……”
站在他对面的陈狗剩,双手叉腰,脸上挂着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带出的实习生终于开窍了。
“我就说嘛,大爷。”陈狗剩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医学啊,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是。你以前那些理论,什么‘吸风饮露’、什么‘辟谷修仙’,那都是伪科学!是封建迷信!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糖分怎么维持大脑运转?怎么产生生物电?怎么让你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
刘长老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浑浊的眸子里,此刻竟燃烧起两团令人心悸的鬼火。他死死地盯着陈狗剩,仿佛要看穿这个疯子的灵魂深处。
“生物电……?”
刘长老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破了百年的迷雾。
他这一生修道,追求的是长生,是力量,是对天地法则的感悟。
可如今,在这个疯子那套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的“疯言疯语”面前,他那坚如磐石的世界观,竟然……动摇了。
“没错!就是电!”陈狗剩见这“老医生”终于肯虚心求教了,顿时谈兴大发。他指了指刘长老手中那正散发着微弱灵光的丹药,又指了指刘长老周身那层若隐若现的护体罡气。
“你看,你吃下去的‘糖豆’(丹药),在胃里被消化,转化成了化学能。
然后呢,你的身体就像个发电机,把这些化学能转化成了‘生物电’(灵力)。
你身上这层发光的东西(护体罡气),不就是静电场吗?这都是物理现象啊大爷!要相信科学!”
轰——!
刘长老只感觉自己的识海深处传来一声巨响。
静电场?
难道自己引以为傲的、足以抵挡刀剑水火的护体罡气,仅仅是因为……身上带了电?
“荒谬!简直是荒谬!”
刘长老本能地想要反驳,他猛地站起身,筑基后期的恐怖威压再次爆发,周围的碎石被这股气势激得四散飞溅。
“老夫修的是道!是天地至理!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什么……什么静电?!”
他怒指苍天,想要引动天地灵气来证明自己的威严。然而,陈狗剩却只是淡定地从兜里掏出那块“高级烟灰缸”(玄武护心镜),对着刘长老晃了晃。
“哎哎哎,别激动。你看,你一激动,血压就高了吧?脸都红了。”陈狗剩一脸关切,“还有,你别拿手指天,小心引雷。虽然你身上带电,但避雷针原理懂不懂?尖端放电啊!”
“尖端……放电?”
刘长老刚凝聚起的气势,被这莫名其妙的词汇弄得一滞。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指,心中竟真的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万一真引来天雷怎么办?
不对!
刘长老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疯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疯魔!差点坏了老夫的道心!”
刘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虽然被陈狗剩那套歪理邪说搞得有些心神不宁,但他毕竟是筑基后期的强者,神魂坚韧。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被这个疯子带偏了节奏。
“既然你说这是科学,是医学。”刘长老脸上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他决定用这疯子的逻辑来击败他。
“那你倒是说说,老夫体内这颗‘金丹’(实为虚丹,筑基巅峰即将结丹的假丹),又作何解释?这可是老夫一身修为的精华所在,难道也是什么……糖球不成?”
他一脸傲然,指了指自己的丹田位置。那是修仙者的根本,是生命层次跃迁的象征,他就不信,这个疯子还能把金丹也解释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狗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刘长老的小腹上。他眯起眼睛,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x光扫描。
片刻之后,陈狗剩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充满了同情与惋惜的表情。
“大爷……原来这就是你的病根啊。”
陈狗剩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想要拍拍刘长老的肩膀表示安慰,却被刘长老警惕地躲开了。
“别碰我!你就说,这是什么!”刘长老厉声喝道。
“这还用问吗?”陈狗剩摊了摊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明显是——结石啊!”
“结……结石?!”
刘长老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而且还是那种陈年老结石!”陈狗剩一脸笃定,指手画脚地分析道。
“你看你,平时肯定不爱喝水,还老吃那些高糖高热量的‘糖豆’。这东西在肚子里排不出去,时间长了,钙化了,不就变成石头了吗?又硬又圆,还会发光(x光下),这不是结石是什么?”
“你……”刘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狗剩的手指都在哆嗦,“你竟敢侮辱老夫的金丹大道!这是金丹!是大道之基!蕴含着无上法力!”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
陈狗剩摆摆手,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管是金丹还是结石,反正都是肚子里长了硬块。我建议你啊,赶紧去做个碎石手术,或者多喝点金钱草冲剂,把它排出来。不然越长越大,把肠子堵了可就麻烦了。”
“排……排出来?”
刘长老想象了一下自己把苦修百年的金丹像拉屎一样排出来的画面,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颗本就不太稳固的道心,再次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难道……真的是结石?
不!不可能!
刘长老在心中疯狂咆哮。他为了这颗假丹,耗费了多少心血,吞噬了多少灵药,甚至不惜杀人夺宝,祭炼凶魂!如果这只是个结石……那他这辈子究竟在修什么?!
“我不信!你在骗我!你在乱我道心!”
刘长老的双眼瞬间赤红,他再也无法保持那种“专家”的风度。他要证明!他要证明修仙是真实的!力量是真实的!
“既然你说这是科学,那你看看这个!”
刘长老怒吼一声,单手掐诀,体内灵力疯狂涌动。
“火球术!”
呼——!
一团足有磨盘大小的炽热火球,凭空在他掌心凝聚而成!火焰翻腾,散发着惊人的高温,连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变形。
“看到了吗!这是火!凭空生火!这也是科学吗?!”刘长老举着火球,像举着真理的火炬,对着陈狗剩咆哮。
陈狗剩看着那团大火球,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眼睛一亮,兴奋地鼓起掌来。
“哇哦!魔术!这是近景魔术!”
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了上去,完全无视了那足以将钢铁熔化的恐怖高温。
“大爷,你这手法可以啊!藏哪儿了?袖子里是不是藏了喷火器?还是用了白磷自燃?”
他一边说,一边竟然真的伸出手,想要去那火球里掏一掏,看看有没有“机关”。
“你!”刘长老见他竟然敢把手伸进火里,下意识地就要收回法术。但这可是他含怒而发,哪里是说收就能收的?
眼看陈狗剩的手指就要触碰到火焰,刘长老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不,是惋惜,惋惜这具极具研究价值的“标本”就要被烧毁了。
然而,就在指尖触火的瞬间——
【检测到高能热源...系统防御机制启动...能量转化...】
陈狗剩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团炽热的火球,就像穿过了一层虚幻的全息投影。他还在里面搅了搅,然后一脸失望地把手抽了回来。
“切,原来是假的啊。”
陈狗剩撇了撇嘴,一脸被欺骗后的不满,“我就说嘛,哪有人能徒手搓火球的。这就是个全息投影灯光秀吧?看着挺亮,一点温度都没有。大爷,你这魔术道具虽然高科技,但穿帮了啊。”
“没……没温度?”
刘长老彻底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狗剩的手在那团足以融金化铁的火球里搅动,却连根毫毛都没烧焦。
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灼热痛感,那是真实的火焰,是能够焚烧万物的灵火啊!
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无效?
难道……真的是假的?
难道……我修的真的是假仙?
难道……这世间的一切,真的只是……全息投影?
刘长老看着手中的火球,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空洞。那团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眼中,似乎真的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光影数据。
“投影……结石……静电……”
刘长老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充满了自我怀疑。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坚守百年的道心,在这个疯子那套荒诞却又“逻辑自洽”的“科学理论”面前,正在一层层地崩塌、瓦解。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陷入呆滞、嘴里神神叨叨的“老魔术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又魔怔了。”
他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丹药(之前从刘长老储物袋里顺的),塞进了刘长老手里。
“行了行了,别想了。魔术被揭穿了也没啥,重在参与嘛。”
陈狗剩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刘长老的肩膀。
“来,吃点糖,补充点血糖。我看你这脸色煞白的,肯定是低血糖又犯了导致出现幻觉了。吃了糖,你就清醒了。”
刘长老机械地接过那些丹药。那是他视若性命的“凝元丹”,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些丹药不再是助他突破的灵丹妙药,而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充满了工业糖精味道的……劣质糖果。
“糖……”
刘长老颤抖着手,拿起一颗丹药,缓缓放入嘴里。
甜的。
甚至有些腻人。
“真的是……糖……”
轰——!
刘长老的识海中,那是最后一道防线崩塌的声音。
那个曾经叱咤风云、杀伐果断的筑基后期大修士,在这一刻,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清澈、充满了求知欲的……“老顽童”。
他突然丢掉了手中的“假火球”,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那把丹药,像个孩子一样,一颗一颗地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吃……真好吃……甜的……都是甜的……”
他一边吃,一边还抬起头,对着陈狗剩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
“医生……我还想吃……还有吗?”
陈狗剩看着这个终于“恢复正常”(疯了)的“老病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有什么想不开的,吃顿好的就行了。”
他像个慷慨的财主,又从怀里掏出几瓶丹药,一股脑儿地塞给了刘长老。
“拿去拿去,管够!咱们医院别的没有,糖管够!”
悬崖边,风依旧在吹。
但这风中,不再有杀气,不再有血腥。
只有两个“疯子”,一个在喂糖,一个在吃糖,在这个残酷而黑暗的修仙世界里,上演着一幕荒诞而又温馨的……“学术研讨会”。
而远处,那两个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躲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的内门弟子,看着自家那威严无比的师尊。
此刻正像条哈巴狗一样对着那个疯子摇尾乞怜,他们的世界观,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完了……全完了……”
“师尊……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