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情绪尚未平复的蝴蝶忍,来到了蝶屋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远离后院的喧嚣,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他停下脚步,然后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这个姿势让他需要仰视着她,带着一种放低姿态的温柔。
面具后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低垂的、依旧带着泪痕的脸上。
“忍,”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他直接点破了那可能盘旋在她心头的、最尖锐的情绪。
“恨我……怎么能把生死当成儿戏,怎么能这样对你姐姐,这样对待你的复仇。”
他的话语如同细针,精准地刺向可能存在的伤口——
他将她视为神圣的、支撑她活下去的复仇,以及她最珍视的姐姐的逝去,都似乎被他以一种近乎“玩弄”的方式颠覆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坦诚自己的内心。
“我不否认,”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让你姐姐回来,是原因之一。”
“但还有一个原因……”
他的语气里染上了一丝深沉的、仿佛背负着无形重压的急迫。
“是我真的……没时间了。”
“无论我用什么方法复活了你姐姐,无论你觉得这多么匪夷所思,甚至亵渎了生死……无论你怎么怨怼我、怪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决绝。
“我只是……没时间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面具,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
“我不想失去你。”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重如千钧。
“所以,我只能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用尽所有手段,去提高你……提高你们所有人,在这场注定惨烈的决战中,活下来的几率。”
他微微吸了口气,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坦承:
“我不是没想过,这样做对你好不好,是不是你想要的。我想过……但如果,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做是不尊重你的意志,不尊重你的过往和坚持……”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清晰的、绝不回头的决绝:
“那就把我,当成一个不尊重你的爱人吧。”
“我……绝不后悔。”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两人身上。他蹲在她面前,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信徒,将自己所有的动机、所有的“自私”与“不择手段”,都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没有华丽的辩解,只有最直白的原因——他害怕失去她,而时间,已经不站在他这边。
这份爱,或许笨拙,或许霸道,甚至可能充满了她无法接受的“不尊重”,但他选择了用行动去扞卫。
并且,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包括……失去她此刻的谅解。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那张一直遮挡面容的滑稽面具,将其轻轻放在一旁的石阶上。
正午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漂亮到极致、却也冷漠到极致,此刻却布满了泪痕和难以言喻的痛楚的脸。
蝴蝶忍看着他卸下所有伪装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和决绝,紫眸中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但她强忍着,用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的嗓音说道: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不尊重但很爱很爱我的人’的这个假设的吧?”
她指的是曾经某个夜晚,两人关于爱与尊重的探讨,她曾明确表示,无法接受以爱为名的强行掌控和不尊重。
他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声音破碎不堪:
“嗯……你想分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口。
“……我会接受哦。”
说完,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却依旧固执地维持着那个难看的笑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重复道:
“对不起……”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或是冰冷的回应并没有到来。
蝴蝶忍看着他这副明明心痛到极致、却还要强撑着尊重她“选择”、甚至主动提出分手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片早已破碎、此刻只剩下极端心疼(或许是心疼她可能做出的“艰难”决定)的荒芜,她忽然……破涕为笑了。
那笑容带着泪,却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带着一种了然和更深的心疼。
“别扭的人……第一时间不总是怪自己吗?”
她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和一丝哽咽,“是啊……我当然不接受不尊重我的人……”
她向前一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捧起他泪湿的脸颊,迫使他抬起那双写满绝望和等待审判的眼睛。
“但你,”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紫眸深深地望进他眼底,“是唯一一个……能想到分手的人,而不是挽留哦。”
她看着他眼中骤然亮起的、难以置信的微光,泪水再次决堤,却带着无比清晰的爱意:
“我怎么能舍得……我怎么舍得啊!!!”
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
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压抑已久的痛哭声终于爆发出来:
“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啊!!!”
她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以及随后更加用力的回抱,听着他在耳边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她怎么会舍得?
这个笨蛋!这个宁愿自己背负所有骂名和痛苦、宁愿放手也要“尊重”她可能存在的“恨意”的、别扭到极致的爱人!
他的不尊重,是建立在害怕失去她的极致恐慌之上;他的“玩弄生死”,是为了给她一个没有遗憾、更有希望活下去的未来。
这份爱,笨拙、偏执、甚至可能不被世俗理解,但其中蕴含的沉重与牺牲,她此刻,感同身受。
她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我怎么舍得”,用哭泣和拥抱,回应着他那份绝望而炽烈的爱。
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被她紧紧抱住,感受到她汹涌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襟。
听着她一遍遍带着哭腔的“我怎么舍得”,他僵硬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那强撑着的、近乎绝望的平静也土崩瓦解。
他收紧了手臂,更用力地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带着皂角清香的发丝间,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将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与确认牢牢刻入灵魂。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她的哭声渐渐从剧烈的抽噎转为细小的呜咽,他才微微松开些许,抬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过的沙哑,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点无奈的、带着纵容的语调,轻声哄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再哭要感冒了。”
这句简单到近乎琐碎的关心,与他刚才那番关于生死、时间、分手的沉重告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更显得真实而温情。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坦白与抉择只是一场风暴,而现在,风暴过去,他们依旧是那对会在日常里拌嘴、会为对方准备润喉糖和点心的普通恋人。
蝴蝶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接地气的关心弄得愣了一下,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看到他虽然眼眶依旧泛红,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已经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光彩,带着点无奈,更多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安心。
她忍不住又抽噎了一下,把脸重新埋回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他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依赖,无声地笑了笑,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阳光正好,微风拂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所有的沉重与不安,似乎都在这个拥抱和这句简单的“别感冒了”中,悄然融化。
与后院那逐渐恢复轻松(虽然依旧充满八卦)的氛围,以及僻静处那对情侣终于和解的温情截然不同,在通往蝶屋主建筑的廊下,气氛却陡然变得紧张而肃杀。
柱们围着刚刚复生、尚显虚弱的蝴蝶香奈惠,简单而激动地交谈了几句,确认了她真的是“活生生”地回来了,而非什么幻影或鬼术。
狂喜与震惊过后,理智迅速回归。
不死川实弥眉头紧锁,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他压低声音,语气严肃地问香奈惠:
“你回来……总部那边知道吗?除了我们和他,还有主公他们?”
蝴蝶香奈惠温柔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让人心疼的懂事:
“怕主公担心,还没来得及说呢。”
她指的是产屋敷耀哉,显然她还不知道主公已经知晓并参与了她的复活。
这话一出,所有柱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瞬间就懂了!
香奈惠的复活,这绝对是足以震动整个鬼杀队、甚至可能引来无法预料后果的惊天大事!
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会引发怎样的骚动?会不会打乱现有的部署?
会不会让无惨那边察觉到什么?会不会给刚刚复活、尚且虚弱的香奈惠带来危险?
几乎不需要任何商议,一种战场上千锤百炼出的默契瞬间达成——封锁消息!立刻!马上!
“明白了!”
炼狱杏寿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洪亮的声音此刻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连总部都不能知道!”
宇髄天元补充道,眼神锐利。
“必须立刻封锁蝶屋!”
不死川实弥啐了一口,眼神凶狠地扫向四周。
下一刻,除了需要陪伴和照顾香奈惠的蝴蝶忍(此刻还在僻静处)以及不知情的几位女性队员,所有在场的柱——
炼狱杏寿郎、不死川实弥、宇髄天元、富冈义勇、悲鸣屿行冥、伊黑小芭内、时透无一郎——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他们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分散开来,冲向蝶屋的各个出入口和关键位置。
炼狱和不死川直奔蝶屋正门,两人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站定。
炼狱深吸一口气,用他那标志性的、足以让整个蝶屋都听到的洪亮嗓音,对着外面可能路过的隐队员或其他队士大吼道:
“通知一下!就说我们柱在蝶屋有要事商议!闲人禁止入内!重复,闲人禁止入内——!!”
他的声音如同雷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与此同时,宇髄天元迅速找到了蝶屋负责联络的隐队员,以最“华丽”且强硬的态度下达了指令。
富冈义勇沉默地守住了侧面的一个通道。
悲鸣屿行冥那庞大的身躯则直接堵住了后院通往前院的必经之路。
伊黑小芭内和时透无一郎也各自找到了需要看守的位置。
顷刻之间,整个蝶屋被几位柱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彻底封锁戒严!
任何无关人员,未经允许,不得进出!
他们要用自己的威信和力量,将“蝴蝶香奈惠复活”这个足以颠覆认知的消息,牢牢锁死在蝶屋之内,至少在制定出妥善策略之前,绝不能泄露半分!
原本充满烧烤香气和欢声笑语的后院,此刻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紧张行动而安静下来,只剩下柱们威严的呼喝声在蝶屋上空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