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盏幽绿的光芒,如同地狱敞开的门户,在翻滚的灰白雾气中显得格外刺眼。低沉的嘶吼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髓与灵魂,让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与眩晕,手脚发凉。
“是……是海兽!巨大的海兽!”一个年轻的水手牙齿打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陈远强自镇定,大吼道:“不要慌!火炮准备!对准那对绿光!”但他的手心也已满是冷汗,在这能见度极低的雾中,火炮的准头大打折扣。
观星婆婆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船舷,空洞的眼窝“望”着那绿光的方向,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不……不只是兽……是‘迷雾看守’……贪婪的吞噬者……”她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星贝脸色发白,急忙向李二狗解释:“传说……迷雾中有古老的生物,守护着通往源头的路,会吞噬一切闯入者!”
就在这时,那对巨大的绿光猛地晃动,伴随着更加响亮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划水声,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阴影,破开浓雾,朝着船队直扑而来!那身影尚未完全显露,但其带来的压迫感已让最勇敢的战士感到窒息。
眼看那巨大的黑影就要撞上船队,李二狗怀中的容妃玉佩陡然变得滚烫!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月华引”罗盘中央,那些原本缓缓流动的晶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定的乳白色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向前方的浓雾,精准地照射在那扑来的巨大黑影之上!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一阵尖锐刺耳、非人非兽的惨嚎声猛地响起!那对幽绿的巨眼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痛苦地紧闭起来,前冲的庞然大物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硬生生停了下来,激起滔天巨浪,使得整个船队剧烈摇晃。
白光持续照耀,驱散了前方一部分浓雾,隐约显露出那“迷雾看守”的部分真容——那是一片覆盖着厚重青苔和巨大藤壶的、如同山峦般的暗色躯体,看不到头尾,只能看到被白光灼烧得冒起丝丝黑气的局部皮肤,那皮肤粗糙如同历经万年的礁石。
这来自“月华核心”的力量,似乎对这迷雾中的怪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那怪物似乎极其畏惧这白光,发出一连串饱含痛苦与愤怒的低吼,巨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那对幽绿的巨眼在深深“瞪”了船队一眼后,不甘地隐没在了浓雾与深暗的海水之中,只留下回荡的余波和逐渐平息的浪涛。
危险暂时解除,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多……多谢长老的圣物!”星贝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对李二狗说道。
李二狗也是松了口气,看着手中光芒逐渐恢复柔和的“月华引”,心中对碧波屿传承的力量有了新的认识。容妃玉佩的温热也缓缓平复,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错觉。
观星婆婆侧耳倾听了片刻,缓缓道:“它退了……但……不会远离。贪婪……不会轻易放弃。”
有了这次惊险的遭遇,船队更加小心翼翼。在“月华引”的指引下,他们如同盲人般在死寂的迷雾中摸索前行,时刻提防着那不知会从何处再次袭来的“迷雾看守”以及其他未知的危险。
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在这片失去时间尺度的迷雾中,人的精神极易疲惫和涣散。就在一些人开始感到昏昏欲睡、意志消沉之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缥缈地穿透浓雾,传入众人的耳中。
那歌声无法形容其源头,非男非女,旋律古老而忧伤,歌词是一种无人能懂却直抵心灵的语言。它并不响亮,却仿佛能在人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魔力,引诱着听者放下警惕,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驶去。
“捂住耳朵!不要听!”观星婆婆突然厉声警告,她的脸上露出了比面对“迷雾看守”时更加凝重的神色,“是‘惑心之歌’!听久了,魂会被勾走,船会驶向永恒的迷途!”
然而,警告似乎晚了些。几艘碧波屿小船上的水手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脸上带着痴迷的微笑,不由自主地调整着船帆,想要脱离编队,朝着歌声的方向而去。
就连李二狗也感到一阵心神摇曳,那歌声仿佛在呼唤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疲惫。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大吼道:“陈远!拦住他们!用绳子把人捆住!所有人,用布条塞住耳朵!”
一阵混乱之后,那些被迷惑的水手被强行控制住,所有人都用布条或棉絮堵住了耳朵。但那诡异的歌声仿佛无孔不入,即使物理隔绝,依然有一丝丝缥缈的旋律钻入脑海,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力。
船队就在这种精神与意志的煎熬中,跟随着“月华引”坚定不移的指向,艰难地前行。雾气似乎永无止境,而那惑心的歌声也如影随形。
直到某一刻,前方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而且……隐隐透出一种不同于灰白的、柔和的蓝色光晕。
观星婆婆猛地“看”向那个方向,一直紧绷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她取下耳塞,用那沙哑的嗓音,清晰地说道:
“到了……迷雾的尽头……我们……穿出来了!”
船队加速,奋力冲向那蓝光透出的方向。当最后一缕灰雾被甩在身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挣扎出迷雾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与失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