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魏藻德手持旌(jing)节,带着百余名锦衣卫出发了。
大队人马出京后,一路沿官道往西而去,历经近二十日才进入凉州卫。
队伍到凉州治所武威,路上又花了足足六日,此时已是临近入冬。
西北大地都已开始飘雪,冷风刮在脸上生疼,任忠明取出羊毛大氅,打马靠近魏藻德。
递出大氅后道:“钦差大人,如今天寒地冻的,您是文官出身,还是披件大氅防寒吧!”
魏藻德深吸一口凉气,神情落寞的摆摆手道:“无妨!唉……,对魏某来说区别不大!”
任忠明神色平静道:“魏大人何必泄气?有末将保护您安全,定然不会有事的!”
魏藻德看了眼任忠明,身上大红色飞鱼服,只感觉甚是扎眼。
苦笑一声接过大氅,神情却依然极度萎靡,好似周遭事物与他无关般,没有任何情绪。
任忠明皱眉道:“魏大人,末将一路陪您走来,观您气色极为不对,是有难言之隐吗?”
魏藻德紧了紧身上大氅,摇头道:“你说,一个人正迈步走向死亡,他情绪能高昂吗?”
好似破罐子破摔般,接着抱怨道:“陛下,臣究竟所犯何事,惹您如此不喜呀?”
任忠明皱眉冷声道:“魏大人,还请不要妄言!这会让末将,很难做的!”
魏藻德耸耸肩道:“那麻烦任将军,杀了魏某吧!早死晚死都一样的!”
任忠明眼神微眯道:“末将不敢!魏大人的想法有问题,末将出于职责告诫一番!”
魏藻德不为所动,苦笑道:“魏某其实早就知道了,此去叶尔羌汗国,必须死在那里。”
“任将军你说,一个人将死之人,他还有何事好在乎的?对吧!”
任忠明摇摇头,认真道:“不,魏大人错了!与其自暴自弃而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
魏藻德扭头,疑惑的看着任忠明问道:“任将军,你是何意?”
任忠明视线飘向前方武威城,缓缓道:“陛下对你我不喜,自有他的道理。”
“你我身为臣子,既然明知此行必死,让死变得更有意义,陛下会不顾及民意吗?”
魏藻德惊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大闹叶尔羌汗国,逼其国君于殿前杀了我?”
“陛下,他会给魏某封妻荫子?陛下借此出兵哈密,还能夺回大明的失地,对吗?”
任忠明默默的点点头,魏藻德眼珠一转道:“你们,因何事让陛下所不喜?派来送死!”
任忠明扯了扯嘴角道:“正因,末将深得陛下信任,才派末将与魏大人同行,保护您。”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武威城下,任忠明上前递交了身份牌,以及兵部通关文书。
才放一行人进城,饱饱的吃了炖烤羊肉便去休息了,次日带上干粮、饮水又出发了。
在魏藻德出不久,这日内阁议政完事后,崇祯快速的将奏折批阅完。
抬头朝王承恩道:“王伴伴,当下是何时辰?给朕找件便装来,然后去备马朕要出宫。”
王承恩躬身道:“皇爷,现在是酉时,要奴婢给您传膳来吗?”
崇祯摆摆手道:“不用,吩咐宫女给朕更衣,你去备马吧!”
片刻后,崇祯步行出了午门,骑上马一路冲出承天门,打马朝西边阜城门而去。
一路上,不时还有百姓打招呼,崇祯也会挥手稍做回应。
两刻钟左右,崇祯已在西郊大营门口下马,皇帝经常跑西郊大营,士兵们早已认识了。
守营士兵单膝跪地道:“叩见皇上,圣躬金安!”
崇祯边往里面走,边道:“平身吧!曹变蛟在大营吗?”
守营士兵匆匆起身道:“回皇上,曹帅巡视伙房去了,臣这就去请曹帅过来。”
听到伙房,崇祯来了兴趣道:“不用,带朕去伙房看看,朕想看看你们平日里都吃啥。”
掀开伙房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崇祯感叹道:“好家伙,这里面还真热!”
如今,整个西郊大营有万余兵马,平日里除了训练就是出征。
崇祯每月,从内帑拨付二十万余两,只为保证士兵们的伙食,还有人均五两的薪俸。
可以说,这支部队的人员、战马,耗费了崇祯数百万两银子了,不过战斗力也是真强。
伙房里,灶台都有好几排,全部用蜂窝炭做饭。正因如此,伙房温度才极高。
大锅中炒的菜也极为不错,红烧羊排、葱爆腰花、清炖蹄膀,还有各种面食等。
崇祯看得不住点头,曹变蛟看到崇祯来了,快步走到皇帝前行了礼。
崇祯点头笑道:“平身吧!营中伙食不错嘛!给朕拿副碗筷,今日便在此蹭顿饭。”
饭点到,在外训练的士兵,都轮流过来吃饭了,崇祯看了会打饭菜的师傅。
饭菜给得很足,崇祯也上前打了一份,端到桌上自顾自吃了起来,曹变蛟从旁作陪。
饭后,崇祯接过王承恩递来的帕子,满意的擦了擦嘴,感叹道:“看来,往后要多来。”
“这种炒菜的味道,比御厨做的炖菜,可要好吃太多啦。”王承恩听后,默默记在心里。
随后,一行人来到校场上,指挥着士兵挖了个深坑,将刀鞘横在洞口上方。
将刀尖朝下,垂吊于深坑之中底下放个碗,吩咐士兵把守此地,便去点将台上训话了。
踱步走上点将台,崇祯道:“过些时日,可能又有大战了,你们要做好出征的准备。”
士兵们高呼:“但有圣命,吾等即是皇上利剑,出征——!出征——!”
崇祯满意的点点头,又询问了一些训练问题,士兵们都针对提问,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时间来到戌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营中各处也亮起了火把。
崇祯带着曹变蛟,和一众偏将、游击等,来到那个早已挖好的坑处。
崇祯指着深坑道:“这是朕想的取水之法,此去出征乃极西之地,路途会严重缺水。”
“有些地方,可能除了带的水囊,还需要额外的补充水份,这便是沙漠里唯一之法。”
营中各级军官,将一切仔细看在眼里,崇祯示意将底下碗取出来,里面已有半碗清水。
守在此地的士兵,双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道:“皇上,我等未曾离开,碗中的水……”